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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小丫头将蒲团给自己时那一脸不舍的样子,应该是她母亲亲手给做的。还有那只小猴子的坐垫,一看就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只是明显显得陈旧很多。
莫名的,叶君泽有些遗憾。
像这样的一对夫妻,他居然没有遇见,就已经错过了。
如若不然,他也许会对自己的那对父母多出来几分亲情。不过想想,那样似乎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随即也就释然了。
这大概就是各人缘法。
就像他,虽然父母亲人缘浅,但丹峰上,那老头子对他却是真心当做儿子养的。要不然,也养不出他丹峰小霸王的脾气。
可惜咯,也不知道那老头儿听说他“意外陨落”的消息,会不会急的跳脚,说不定为他落两滴鳄鱼泪?
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画面,叶君泽不仅不觉得愧疚,反而嘿嘿一笑。这次,他就不信吓不到老头儿。
听到外面妖兽嘶吼的动静已渐渐近了,叶君泽自黑暗中睁开双眼,不再假寐。
洞口的石块被悄无声息的挪开,叶君泽自洞中走出,又回头细心的将洞口掩好。
一人一剑,于黑夜中静候着某些事物的来临。
那些妖兽来的很快,一开始只是一两只,紧接着三四只,七八只……
不知道是那只黄金巨蟒往日里过于霸道,树敌太多,还是这里的妖兽本就是如此密集。不过无所谓,他本也不在乎来的多少。
无论多寡,杀便是。
叶君泽的剑不算很快,比起纯粹剑修带着森然杀气,凌厉的剑意,叶君泽的剑显得飘逸的多,犹如他整个人一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戏谑。
然而就是这样仿若随心的剑法,却让原本来势汹汹的妖兽从心底生出森森寒意,甚至尚未正式开战,便已开始心生退意。
这于它们来说,并非益事。
杀!
叶君泽三岁初入归元宗,本是修行剑修之道。他天资聪颖,资质出众,即便自小性格顽劣,没少欺负同为其他世家送往宗门内的那群小子,又懒散恣意,然剑法却是极为出众的。
甚至,好几位剑峰峰主都曾动过收他为入室弟子的心思。
若不是后来他自己九岁那年,突然一心一意想要转修丹修之道,甚至单枪匹马闯入丹峰,去找归元宗出了名的性格执拗的丹峰峰主祁南奉拜师,他本应是归元宗新生代剑修中的领军人物。
然,自他十岁之后,他以丹修的身份逐渐声名鹊起,就连他昔年的那些玩伴都默认了他丹修的身份。除丹峰峰主与归元宗宗主,再无人得知他的剑道修为究竟几何。
自打收到祁南奉送出的那把短刀起,叶君泽已开始学着收敛锋芒。
只是此时,叶君泽对面的那群妖兽,却在感受着他锋芒毕露的一面。退,已无路可退。进,却无兽敢进。
叶君泽仅以一人之力,立于洞前三尺之地。然却如磐石一般,牢牢护住他身后洞里一无所知的小姑娘。
这一次,他定不会再允许任何人或者兽,伤害到他想要护住的小姑娘半分。
而这里他提前布下的困阵,可进不可出。
妖兽们本为争夺地盘而来,一路上自然已经历了不少相互之间的厮杀。本是已互相杀红了眼仇敌,而现在,面对对面的那个男人,它们却不得不放下几刻之前的仇恨。
妖兽们普遍灵智不高,但属于妖兽的生存直觉也足以让它们明白,对面的男人,很强大,远比他表现出来的强大。唯有团结一致,才能有活的可能。
然而,即便如此,妖兽们依然低估了叶君泽迫切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杀戮,来化去心中戾气的心情。
越聚越多的妖兽跃跃欲试,最终,一只六阶吊睛白额大虎按捺不住,吼了一声,纵身一跃,从前面两只四阶妖兽身上跳过,直冲叶君泽而至!
叶君泽冷笑一声,挥剑而应,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黑暗中,山林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烈,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渗透进周围每一寸土地。也像解不开的怨,深埋进叶君泽心底,不仅无法解脱,反而愈加凝实。
杀杀杀!鲜血四溅,兽吼嘶鸣,无论对面的妖兽是瑟缩发抖的退避,还是拼死一搏的狠厉,叶君泽只一个念头,杀!
男人早已杀红了双眼,狰狞狠厉,仿若魔子,哪里还见得到半分白日里与小姑娘毫无架子嬉笑闲扯的散漫?
分明是一个内心潜藏着无数杀戮与浓烈恨意之人。
但,即便是在他杀意最浓的时候,依然小心的避开了小姑娘所在的山洞,绝不许任何一只妖兽有半点靠近那里的可能!
其实,就连归元宗丹峰的弟子,都极少有人知道,叶君泽曾经有一个妹妹。一个一母同胞,血脉相连,宛若天生就能让他心都融化了的,乖巧的小姑娘。
小姑娘出生之时,他们的母亲因为与父亲的侍妾起了冲突,意外早产。以至于她从出生起,就体质很弱,身体最差的时候,甚至整整一年连房门都不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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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叶君泽很爱那个小小的孩子。叶君泽亲眼看着她从刚出生时似小猫儿一样的小婴儿,到牙牙学语的孩童,再到能够自己哄自己玩耍,不给任何人添麻烦,懂事的让人心酸的女童,正是如魏如雨现如今这般花骨朵的年龄。
她总是很乖很听话,也很努力很坚强的活着。每次叶君泽回家的时候,小姑娘会搬着一个小小的凳子,站在凳子上,趴在窗口往外瞧,好早点见到自家小哥。
她明明继承了叶家最好的天火灵根,却因为体质太差,无法修炼。明明是叶家这一代唯一的嫡女,却因为不能见人,而不为人知,甚至最终叶家族谱上,都没有她的大名。
但,又有什么关系?她有一个未来家主继承人的大哥,一个归元宗丹峰千年一遇的天才炼丹师小哥。
即便只能一辈子当一个凡人,即便他们那个血缘上的父亲甚至不愿给她上族谱,他们依然能保她一生顺遂,长命百岁。
不惜一切代价。
而且,叶家下一代的家主之位必然是叶君昌的,这件事不管是谁都无法动摇。等大哥继承家主之位,自然有的是办法给小妹上名。
曾经,不管是叶君泽还是大哥叶君昌,都这样天真的坚信着,努力着。
然而这一切,都被他那个好父亲,或者说,他父亲的那两个“好女儿”毁了。
那两个女人,为了增加自己婚嫁的筹码,怎么能容许叶家有真正的嫡女存在?只要小妹死了,她们就是叶家家主唯二的女儿,庶出又能怎样?毕竟势均力敌。
可,如果小妹的存在被人知晓,哪怕知道对方一辈子只能是一个普通人,也多的是人抢着愿意娶她。即便是觉得小妹的身份配不上自己家族的人,也没有人会再愿意退而求其次的求取一个庶女。
到那个时候,她们两个就会被彻底打回原形。叶家庶女,最多也不过是嫁给同等势力家族的庶子,甚至说不得就会成为某个大能的侍妾。
在小妹出生,长大之前,她们二人已享受了太久的叶家唯二女儿的尊荣和资源倾斜,享受了太久对叶家旁支女儿的颐指气使,她们不敢想象一旦失去这一切,等待着她们的会是什么。
所以,这两人趁着叶君泽人在归元宗,大哥外出执行家族任务的时候,对小妹动手了。
等大哥回去之时,小妹已香消玉殒,甚至无名无姓,无法进入叶家祖坟。而他们的生母,那个一辈子活在自私的世界里的女人,已与父亲和离而去。
叶家大哥不愿意去猜,这背后到底有没有父亲的授意,他们那因此与父亲和离的母亲,又到底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他不能,也不敢。如果说大哥唯一的抗争,大概就是拒绝了家族为他选定的联姻对象,娶了他现在的妻子。
叶君泽不,他年轻,冲动,不顾一切的非要撕开这表面的和谐,找到小妹死去的真相。所有参与其中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哪怕对方是他的血缘父母,哪怕他因此背负无数骂名,与他心中曾经巍峨的家族对立。
在叶君泽不惜一切,狠狠大闹了一场叶家后,最终带走了小妹的尸骨。因为叶君泽兄弟二人的坚持,也因为叶父不允许自己家主的身份受到如此挑衅,两个庶女也终究被严惩。
但,那又怎样?她们不过付出了一些代价,终究还是得逞了。于更长远的未来计,这是一笔极为划算的交换。
而他的小妹,却付出了整个幼小而美好的生命。
这是叶君泽与叶家家族永远也无法解开的仇恨。
情意珍贵
说不得,大概就是这两个庶女轻而易举的得逞的前例,才养大了那两个庶子的野心,想要依样行事,就能谋夺一样的地位。
也不想想,谋害一个对家族毫无作用,每年还需要花费大量资源养着的废物嫡女,跟谋害一个天资卓绝,百年来给家族带来无数资源且注定不会跟嫡长子争夺家主之位的嫡幼子,怎能一样?
就算他那位心里只有家族利益的父亲愿意,也要家族那帮常年闭关修炼的长老们同意才行。
想到这些,叶君泽神色冷漠,唇角甚至微微上翘,眼底戾气却愈加浓郁。他倒要看看,那二人要怎么承受得住来自归元宗和叶家宗族的压力?要怎么达成所愿,成为陆家的东床快婿?
若这事当真成了,他倒是要对叶家刮目相看。
最后一只妖兽带着不甘倒地,叶君泽仗剑而立,任由剑尖兽血似雨滴般落下,汇入地面潺潺细流的血河……
心中的雨与恨,仿佛也在缓缓流淌于黑暗中……
翌日清晨,伴随着晨曦来临的,还有欢快的的鸟鸣虫唱。经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心情愉悦的休息了一个多时辰就已经恢复了精神的叶君泽神清气爽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才懒洋洋的搬开石块走出来。
然而瞧着外面的场景,叶君泽微微皱眉。他昨夜只将妖兽尸体草草用一个储物袋收了扔进戒指里,打算等什么时候回归元宗了,就扔后山喂那片吸血藤。
现在想来,是自己粗心大意了。
', ' ')('小丫头才十二岁,之前还是个一直生活在父母呵护下的,这样血腥的场面,怕是受不得。
虽然不情愿,叶君泽还是重新更细致的收拾了一下。啧,他可还是个伤患呢。可怜,可怜!
怪只怪,他实在是个大好人,怜惜小丫头的不易。哦,主要是孩子已经够傻了,还是别一下子刺激太大的好。
等魏如雨难得睡了一个好觉起床,在石门前笃笃笃敲门的时候,叶君泽已经将周围清理的差不多了。细细闻了一下,空气中血腥味已经被驱散的很淡,但并未完全消除。
至于土里的……咳咳咳,算了,他也没辙。想了想,他也不强求。
他只是想让小丫头不要一下子接触这样的场面,又不是像她父母一样,想将孩子死死护在羽翼下,恨不得为她筑一个秘境小世界。
小妹的事情足以让他清晰入骨的明白,修真界唯有自己足够强大,才是永远的真理。
而且,经过短暂的接触,叶君泽也能感觉到这丫头也不像那么柔弱受不起风雨的人。
这可是个励志要找自家亲姐姐报仇的狼人。
啧,不过,他就喜欢这样的孩子。
魏如雨等在门口,然而叶君泽将石头挪开一个口子之后,却没有急着将魏如雨放出来,反而递了一身衣服过去。
魏如雨有些惊诧的低头,看着叶君泽手中明显是少女款式的法衣。这……哪来的?
这荒山野岭的,这人还能提前预知自己会遇见个小姑娘?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魏如雨略带惊悚的看了叶君泽一眼。
毕竟,她虽然是个没见识的小丫头,但这件法衣单单从外表来看,就不是曾经魏茹凤身上的法衣能比的。
虽然没有魏茹凤身上的法衣那样浮于表面的华丽,甚至上面连花纹都是极为素淡的颜色,带着几分内敛的雅致温柔。唯有在一些袖口领边的位置,带着亮色的花纹,设计的极为巧妙,带着几分少女的娇俏。
但法衣上依照某种特殊节奏流转的符文,还有法衣内敛却精致到每一根丝线的质地……无一不在静静陈述着这件法衣的不凡。
“这是我小妹……”顿了一下,叶君泽才有接着若无其事的开口。“这原本是我当初专程找人为小妹定制的法衣。只是小妹意外离世,并没有来得及穿这身法衣。如果不介意的话,就送给你吧!倘若小妹知道这件法衣就这样浪费了,她也不会开心的。”
这小丫头整日里一身破破烂烂的粗布麻衣在他眼前晃,晃得他心里怪不舒服的。
什么时候,他堂堂丹峰大弟子身边的人,穷的连一身法衣都穿不起了?
其实叶君泽储物戒里的法衣倒是不止一件。但是女装,却仅有这一件,本是他好不容易求了云锦宗的女修,历时三年才炼制出来,给小妹作为十二岁诞辰礼的。可惜,小妹却终是无缘得见。
他一直带着这件法衣,不过是想留个念想。只是眼前这丫头实在穷的可怜。昨夜一役,他倒是稍稍想开了一些。
虽然仍旧不舍,但只将那双绣花鞋留下便是。总不能让这小丫头穿他一个男修的衣服。
虽然中阶以上的法衣,都有自行根据修士的身高身材调整的能力,即便是给魏如雨一件他不曾穿过的男修法衣,小丫头也不会说什么,但下意识的,叶君泽还是没有这样做。
结果,魏如雨只是将这身法衣珍重的收了起来,依然穿着她那身破破烂烂的粗布麻衣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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