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3年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漫长假期里(长达3个多月),我经历了两次体检、两次填报志愿,脆弱的心遭受了祸不单行的滋味。
由于非典,我们的体检放到了高考以后,这让我庆幸。体检是我一直担心的事情。因为我的心跳比别人快得多,别人的心跳是一下一下来的,我的心跳则是两下两下滚来的。我心情平静时的心跳是别人剧烈运动以后的心跳。我曾经把自己的手放在胸前测过,闹钟嘀哒一下,我的心跳滴答两下。我的血压也是啊,遗传了外公和妈妈的劣势,血压高得可以吓死人。我猜测自己非典时期测温度老比别人高那么一点,就是因为这个。而且我听说体检还要把自己脱得光光的,让别人检查,对于这个我也是怕。一下子暴露在那么多人面前,我一定不会适应的。因为自己的**跟别人不一样。
鉴于自己以上的特殊情况。双休日回家的时候,我一个人偷偷地去诊所,让村里的大夫给自己测量血压,并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他说,没事的,体检那天吃几粒你妈的高血压药。
体检前一天晚上住学校,几乎一夜没睡着。先是睡下后,寝室里一直有人聊天,贾侃打呼声音也很响。他们不聊天了,我却被搅地翻来覆去,在硬硬的床板上烙烧饼。班主任已经张着大嘴嘱咐我们多遍了,晚上一定要睡好,不要喝碳酸饮料。要不然Gtp值会升高的。越是担心我越是睡不着,真是痛苦啊,比死还难受。这么翻来覆去的,又让全身发热,可恶的蚊子也来趁火打劫,咬了我一夜。好不容易眼睛眯了一会儿,又被一阵叫喊声吵醒。原来天已经蒙蒙亮了,但是也用不着这么早起来啊。躺在床上的我只能在心里埋怨他们这群畜生。然后又听见寝室里除了我以外都在议论——贾侃的手机被偷了,小偷的胆子真是太大了。他们还帮着贾侃出去追小偷。真是精力旺盛啊,真是无事献殷勤啊。回来以后又在那里讨论刚刚发生的事情的始末。
我恐怕是再也别想睡觉了,也就索性起来。睁着一双疲惫如大熊猫的眼睛到处站,等着学校5点半的车子来接。等了半个小时左右,人渐渐多了起来。汪源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说,他昨晚也是睡在寝室的。可是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我的心情病恹恹的,很不快乐,今日将赴体检战场,可是怎么有点像去死的味道。真的是战士一去兮不复还了,唉,听天由命吧。
车子总算来了,我和上汪源了同一辆车子。我还故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在里面,等着汪源坐到我身边。可是很失望,汪源在我的眼皮底下坐到了别的地方。一路上,我只能一个人用绝望的眼神死死地看着窗外灰色的风景。我的心也像灰色一样恐慌绝望。
到了L县市区体检的地方,那时我还没有单独一个人去过L县市区,所以那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我连怎么回家都不知道。我一个人独自跟着不认识的人排队抽血,汪源连人影都没看见。抽完血听见那边的老师们在喊,抽完血的同学可以先去吃早餐了,别饿着。于是我一个人去吃早餐,还要躲避着同班同学。我不想让自己的落魄被他们看见,然后在自己的意念里加深。可是到处是学生,体检附近的几家小店人满为患。草率的有点狼狈的吃完早餐,我还看见了王海,可是他连看都不看我。我觉得自己真是失败啊。
我的眼光更加充满游离的灰色,赶紧从小店里出来,一个人在陌生的街上乱走。我像一只蚂蚁那样横冲直撞。看着别人成群结对,我就只会落荒而逃,离他们远远的。我一个人埋着头走路,走了一会儿抬头的时候看见汪源和班里的另外一个男生一起走过来。我没有朝他们看,一个人往旁边走,而汪源竟然也这样擦身而过,形同陌路。
我的眼光更加游离,游离到现实之外。我是一个被抛弃的被孤立的星星的孩子。我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在那边,我找到了一片树林,索性我就自己一个人躲到树林里去呆了很长时间。心里跟自己说:我不靠别人,我靠自己,谁也不会帮我。
一个人在树林里呆了半个多小时,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坐在地上,或者走来走去到处看风景。可是我的眼里一片灰色。后来一个班里同学凑巧陪着一个我不认识的女生来散步。他看见我就说“鸿,你怎么没去体检啊?”我“哦”了一声。这才清醒过来。甚至忘记问他体检的地方在哪里,就离开了树林。
我回到抽血的地方,一个人找了半天,可是没有找到体检的地方。我像一只无助的鸟儿一样在那里盘旋哀鸣。几个其他班的班主任这才注意到我,向我投射过来冷冷的目光,让我不寒而栗。其中有一个朝我的班主任努努嘴,使了一个眼光,我的班主任这才高傲地叫唤:“鸿,你抽过血了吗?”我回答了一声抽过了,就逃离现场。我不需要班主任们的可怜,更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的孤单无助。我靠自己,我只能靠自己。
我像一只辛勤的蜜蜂一样寻找花源,寻找着体检的地点。我从抽血的地点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逐个蔓延,可是很不幸,我还是没找到。再来第二遍,终于在一个拐角的弄堂里找到了一个长长的学生队伍,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一个同班同学。我终
', ' ')('于找到救星了,天无绝人之路。我不顾一切地插到我同学的后面,还有幸跟他分在同一个组。体检按10个人一组进行。
体检对于那些男生来说,或许只是小儿科。可是对于我来说,是一个让我担心的迷团,我还不知道最后的结果能不能让我安心。心率、血压、脱光检查在我心里慢慢累积起来,形成一堵厚厚的墙壁,挡着我前进的道路。
先到来的是脱光检查。我们一组10人进了一个单独的房间。里面有2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幸好不是女人。其中一个命令我们脱得只剩一条内裤。另一个坐在放着体检表的桌前。我也只能跟大家一样脱到只剩一条内裤,为此我专门在昨天洗了澡,换了内裤。“白大褂”命令我们围成一圈行走,做一些简单如起跳的动作。做完后,“白大褂”居然让我们趴下做俯卧撑。我想象力再丰富也想不出来体检还要做俯卧撑,而且还要一下子做15个。我正一心一意做着的时候,“白大褂”突然拍了拍我的腿说,“你的动作太难看了,你看看别人怎么做的。”我心里说:还管那么多啊。幸好大家做完起来了,幸好他没叫我重做。要不然,我一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很难看的俯卧撑,会被耻笑得没有容身之处。
而所谓的脱光检查是让“白大褂”迅速地看一下自己的JJ,估计停留在我身上的时间只有一秒钟,就轮到下一个了。我笑着松了口气,第一层忧虑解除了。
测血压和心率是在同一个房间。里面有2个女人:一个是年轻的姑娘,另一个是年纪稍微大一点的中年妇女。轮到我是那个年轻姑娘。测血压时,第一遍测完后她又测了第二遍,我看她脸色不妙,就主动说,“是不是有点高,听说血压高体检就会不合格,不合格就没有学校会录取我,那我高考不是白考了啊。”年轻姑娘说,“也不全是,你不用担心,放轻松,休息一会儿,我再给你测。”几分钟后,她给我测,然后写了个数字。那个结果比我预想的要低。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矮小的男生是由中年妇女测的,我听见中年妇女在埋汰,“呀,你的心跳怎么跳得这么快的啊。一分钟124,是正常人的2倍多啊。”其他人哄堂大笑。只有我和矮小的男生没有。因为我的心跳也是这样的,笑他等于笑自己。而且我能体会到当事人的窘迫和难堪。可是那个中年妇女就是不饶人,矮小的男生被她折腾了好一会儿。她把男生晾在一边,先测着别人的血压。末了,她还是说,“我是没有办法了,还是这么高,我只能实事求是地写。”
相比之下,我就幸运多了,遇到了一位年轻宽容的姑娘。我怀疑中年妇女简直是处于更年期。我要是在她手下测,肯定要遭毒手。好险那!
我担心的内容测完了,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再继续测其他的项目我就如入无人之境了,开始感觉其实这样的体检蛮像玩游戏的。比方说测听力,我是我们组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被命令坐在白线之外的椅子上,一只手用一个容器捂住一只耳,听那个女人用很小的如蚊子鸣叫般的声音念那几个地名。我只须把听到的重复一遍。
我承认自己的心理素质不过硬,紧张之余,我的一只耳朵的听力只有4米,另外一只和大家一样是5米。我在日记里感叹,原来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不尽是被赞扬的,很有可能是被牺牲的。那个测听力的方法是固定的,其实我第一遍并不怎么明白这个规则。女人报的地名反复就那么几个,越是后面的人越能听清楚那几个地名。
体检的所有项目快结束的时候,我碰到了张前。我们一起去交了体检表,发现自己竟然后来者居上,完成得算早的,很多人还在那里排队。一种成就感从我心里升腾起来。
起先我还以为学校会有车子来接我们回去,可是张前问我,“鸿,我们寝室的人体检结束后都会去贾侃家里,我也会去,你去吗,一起去吧?”我说“不去。”因为贾侃根本没邀请我。加上衣服事件还历历在目,就算他邀请我,我也不会带着屈辱到他家去,我不稀罕。学校没车,原本还指望张前和我一起回家,现在连这也泡汤了。
我只能跟着班里和我关系比较好的罗勇去逛街。那时他身边还有2个女生,她们和我随便打了个招呼,稍微说了几句话。然后他们在前面聊得热火朝天,我在后面一步一个脚印很无趣地数着自己的脚步。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跟屁虫,甚至是一个多余的人。
起先我也抱着美好的愿望,希望能够跟罗勇一起回家。因为我在陌生的地方失去了方向啊。不一会儿,他们一起进了一家超市,我并不想买什么东西。可是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他们买了很多吃的东西,听说还要到公园里去玩。于是我决定自己一个人先回家,我是连跟屁虫都做不了了,我不想那么无趣地夹在他们中间。我根本插不上话,根本就是一个游离于中心之外的边缘人。
从超市出来后,我叫住了罗勇。“我要先回去了。”罗勇刚刚还是满脸笑容,听到我的话却出现了忧心忡忡的神色,他问“你知道怎么回家吗?”看来他还真了解我,我摇摇头。他说“你到农贸市场去坐车,那里有到镇上的车子。虽然我连农贸
', ' ')('市场在哪里、怎么去都不知道,可是我说,”好的,我知道了,我先走了。“然后就在他们面前消失。
我在大街上走了半天,可是发现凭自己横冲直撞根本不可能找到回家的路。我只能求救于别人,找穿着制服的人问路,他们说,在前面那个路口有公交车到农贸市场。一块钱就够了。——我总算找到了回家的路。
我在日记中记录了这一切,体检那一天的遭遇简直像一场噩梦。我还是要靠我自己,别人都不值得信赖……我就不相信L县可以把我迷失,如果我连L县都找不到回家的路,那我以后还上什么大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