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衣服……”景良辰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倪澈不喜欢这种颜色鲜艳花里胡哨的衣服吧,她不是一直都黑的白的……还有这牌子也有点儿……h.b.d?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她喜欢这个牌子吗?
诶?该不会是她想用这种方法给我们传递什么线索吧?!”
景良辰一拍大腿,“我去找资料,然后让专家分析一下,这种事儿倪澈绝对干得出来!”
他刚要走,被景澄一把拉住,“不用专家分析了,我知道这件衣服代表什么。”
跟倪澈在一起的所有事,景澄都记得比较清楚,但关于这个品牌,如果不是时隔多年再一次出现在这样的场景里,他大概真的忘记当时发生过什么,毕竟那件事情太过日常,而主角并不是倪澈。
那大概是他们相识的第二年,景澄与崇家二少和三少多少也熟悉了一些,虽然一个仍然在见面时掩饰不住内心对他的藐视,另一个也时不时就想把他套麻袋揍一顿,但只要有倪澈在场,对方也总是安分的。
某个没课的下午,景澄带着倪澈出来逛街,碰巧在商场遇到了被小情人缠着买包买衣服的崇安。当时四个人一同路过一家正在吸睛促销的专卖店,碰巧就是h.b.d这个品牌。
崇安的小情人无情地嘲笑了h.b.d的鬼畜风格,然后莫名其妙地提了一个略显档次的问题,“安哥,你说h.b.d究竟代表什么意思呢?”
大学英语四、六级都靠雇枪/手才低空飞过的厌学青年崇安同学当时石破天惊地给出了一个自信满满的答案,“当然是happy birthday啊!”
happy birthday,哈哈哈哈~这个风格鬼畜的释义立时引起了另外三个人无情的嘲笑。
“happy birthday!”景澄很简短地解释了这层意思的由来。
景良辰登时沉默了,十月十三日,四天后就是景澄三十岁的生日,所以倪澈用这种方式对他说了句生日快乐。
她做这件事的时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知道自己也许永远都没办法将这句祝福亲自送出口了吗,还是预感到自己也许根本就撑不到见证他而立之年的那一天了?于是使尽浑身解数貌似轻松地跟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出了个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参透的小谜题。
一把无形的长刀风驰电掣凌空劈下,瞬间连同刀柄一齐贯穿了景澄的心口,血肉都被碾碎成泥,灵魂却带着淋淋鲜血无法安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哦不,是昨天出去浪大发了,回来晚了,又强迫症地想写到预期的情节,于是就吭哧吭哧弄到现在,给你们留在明早就着早餐看吧~
还有我要剧透一下,那两管子随便是什么鸡血狗血腐乳汤,反正不是倪澈的血啦,道具嘛,你懂的,毕竟魏千行也没想真弄死她,所以不用鉴定的随便搞一下吓唬到景哥哥就好了!
☆、尾篇(11)
“让他一个人待会儿——”赵亮拽着景良辰往程局那里去,“对付这种丧心病狂大畜生你姑父经验丰富,赶紧去跟他聊聊。”
景良辰不屑,“他丰富什么丰富!别人绑了他亲儿子一换一他都不带眨眼妥协的,没见黑蛇马上就转移了么。倪澈这个臭丫头也真够可以的了,就不能传递点儿有用的消息出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扯咸淡!”
“怎么没用了?唉你这种未婚单身小青年儿根本无法理解。”
“单身有罪吗?你抓我啊!”“无法理解,我是无法理解,还生日快乐?!你看他现在不吃不睡这模样能快乐吗?要是再不把倪澈给弄回来,我看他倒是祭日快了!”
程局正在办公室通电话,朝二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坐下等。待挂断之后,程光毅开口道,“一年多前,经侦那边收到过匿名举报,反映千石集团高层有利用公司账户洗黑钱的情况。当时没查出实证,于是他们就放了一个人进去,既然这个案子跟千石有关,我刚联系他们动用那边的力量留意下,不一定有效果。
另外景澄那边好些工作还是没白做的,左今这个人跟倪家颇有渊源,太过巧合的事情通常有鬼。他们不敢让倪澈清醒着面对镜头,也充分说明有什么秘密是倪澈已经知道了的,这不是好事。”
赵亮道,“被人这样威胁了,景澄那边做起事情来肯定要畏手畏脚,我这边也会交待大家凡事小心,保障人质安全放在第一位。”
“不然想法子做个局,反正黑蛇也注定是个死人……”景良辰被他姑父一眼瞪过来,直接哑火,“……我真担心他撑不住了,这特么简直就是钝刀子剌人,就倪澈那小体格多说现在就剩半条命了,她再小脾气一上来直接不活了……”
“没到最后,不言放弃!崇家这个小丫头未必是你们以为的那么不堪一击。”程局的大手泰山压顶一般按在他的肩头,“像七年前那样,联系所有能联系的关系储备她的血型,兴许还用得上。我去看看他——”
会议室里灯光全熄,只余幕布上一遍又一遍重播的无声视频光影跃动。景澄坐在正对幕布的暗影里,左臂支在桌边撑着头,良久,他才闭上眼睛用两根手指用力捏了捏眉心,缓缓俯身垫着胳膊趴在桌面上。
忽觉身上一沉,那件熟悉的警服盖在了他背上,随即肩膀被程局温热的大手轻轻拍了拍,景澄没有起身,将脸朝胳膊里更深地埋了埋。
身旁的椅子被拉开,山一样的压力感停留在侧,伴随着一声叹息氤氲散开去。
“这世上没有人能无所不能,也没有人会一帆风顺,觉得抗不下去的时候还有爸爸在,也多想想你妈妈……她不是凉薄的人,你小的时候她不知有多疼你,天天捧着你又亲又抱……后来大概是在我身上看多了人生无常,你又那么喜欢当警察,她这辈子担了太多惊,受了太多怕,假装自己不很在意,其实不是的……”
景澄的肩膀簌簌颤抖。
“儿子,你做得很好了,是爸爸对你太严格了,让你小的时候受了不少委屈,大了之后也担了许多不该你负担的责任……崇家的事情,当年我不该让你掺合进去,毕竟那个时候你还太年轻……”
景澄缓缓坐起身,没有看向父亲,落低的视线聚焦在虚空的黑暗里,“我没后悔过。其实我不怕失败,也不怕牺牲,只是倪澈真的是个好女孩,她的一辈子就这样被我给毁了,那些人因为我去折磨她,我却什么都不敢做了——”
“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景澄。”程局人生第一次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脸,用拇指用力抹去他一侧脸颊的泪痕,“我六十岁了,马上就要退了,我这辈子四十几年都在抓贼,见过有警察被匪徒一枪打在太阳穴上子弹却刚好卡了壳的,见过受害人被囚禁在地下室十年仍然顽强挺过来报警自救的,还见过手无寸铁的母亲为了保护孩子挨了三十多刀还能徒手把劫匪掐死的……
用你们时髦的话来讲,好像叫什么‘活久见’。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你想过当年倪澈替你挡了那一枪之后,还会回来再救你一次吗?
当然,更多时候咱们也得接受失败,不能盲目乐观。爸爸在这行里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你呢,也是心性坚定、能力很强的好警察,还有阿辰,还有你舅舅,甚至你外公,我们这么多男人加起来都是可以保护家人的。十天很长,你不必太担心。”
景澄有些难以置信地转过视线,程局这是打算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营救倪澈了吗?他那么大公无私的一个人,居然肯为了倪澈通融到这种程度?
“怎么?我为了破案能把亲儿子送到前线,就不能为了亲儿子合理调配下资源么?”程局站起身,显得相当理直气壮,“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利用这些天尽快找到她的下落,只要找到人,带回来便不是问题。”
十月九日一早,景澄拿着几帧高清打印的视频截图去技侦会议室,“看下这个,照明的光源应该是吊灯,散落在白色被褥上的光斑分布很特别,吊顶应该不低,不是普通住宅的高度。还有这个,匕首上反射的一个灯影,肉眼还难以分辨具体成像的原貌,需要专家分析下。”
大家对着新发现仔细确认一遍,觉得是很有价值的线索,处长当机立断打电话给专家库里备案过的光学痕迹学专家,让人将资料立即送过去鉴定。同时,关于录像中显示出的一切信息量,均提交相关领域的专业人士进行分析,力求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关于圣堡的追踪,景澄之前锁定过的区域恰好涵盖了倪焰死亡的别墅,这也很可能是堡主故意泄露踪迹进行的误导,至于进一步的试探,他暂时不敢继续进行,他完全不能去动那种倪澈被抽血或者划脸的念头,稍微一想,绝望便会如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
景澄不能让自己闲下来,一件接一件地给自己找事情做,就算104案没有什么他上得去手的事情,也还有别的案子等他去忙,哪怕是最不起眼的信息筛查。
“澄哥,你别太担心了,”小警花红着眼圈给景澄端来一份鸡汤馄饨,“你保重身体,倪小姐不会有事的,天上的神仙会保佑她的。”
景澄靠在窗边望着无尽的夜色慢慢吃馄饨,天上的神仙会保佑她吗?他是不是应该去泰和宫拜拜佛,倪澈好像有些信那个的,之前还拉着他去过一次。
小馄饨被搁在窗台上,景澄拿起车钥匙刚要走,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了什么!十月四日,倪澈脖子上挂的那个十字架,十字架……她是信佛的,怎么会突然又去抱了洋神仙的大腿?
而且那个十字架好像之后就没有再见她戴过,如果是这样,那东西应该此刻还在那间屋子里。景澄握紧了手中的钥匙,一路小跑着下楼,逮着景良辰几乎没减速地继续将他朝外带,差点儿把他扯了个狗啃屎。
“喂你发什么疯?这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