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2)

<h1>第29节</h1>

兵部和刑部官员随即也跟了出来,拜见完毕,直接汇报情况,“里头人已审清楚,住持了凡是被一个英国商人收买,在装裹卖品之时动手脚埋下弹药。送运途中,押运之人疏忽大意,但没有和了凡等人卷在一起。其罪仍算是渎职……”

“我的人,我自会处置。”裴谨抬手打断道,“那英国商人目下何在?”

“已于家中暴毙,想必是被灭口。晚到一步,是下官等人无能,请侯爷责罚。”

“既是秘审,有什么好责罚的。”裴谨面露浅笑。

他是诚心展颐,可惜场众人谁也瞧不出那笑容背后,到底暗藏什么含义。

“说处置结果吧。”

“鄙部廖大人说,此事非同小可,广济寺乃由皇家捐助,历来与京中贵人多有渊源,居然在一夜之间被英人买通,此举绝不容姑息,需严刑峻法以儆效尤。”

裴谨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兵部那位佥书看出上峰不大耐烦,忙着接口道,“刑部廖大人的意思是,就在寺中行刑,待山门关闭时分,令所有寺中人集合于广场上。至于刑罚,既是为夷人卖命,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以夷人叛国罪论处。是谓开膛,取罪人一截肠子出来,当场焚烧,待其血流进后,曝尸荒野。”

在场中人有熟知各国刑律的,也有道听途说一知半解的,晓得这是英国佬发明出来虐待人的手段,可谓十分残暴。

似这般虐杀,会令死者惨痛无比,的确可以达到震慑人心的效果。

寺中僧人听闻,一个个垂下头去,背上冷汗涟涟,有人已在闭目祝祷念起了经文,却始终不敢太过高声。而裴谨身后那几人,素日都是跟随他出征海外,历经战火洗礼,乍闻这话,不觉也面露厌恶之色。

只承恩侯裴谨却是平静如常,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半点情绪。等人说完,方才露出一笑,回眸对几个亲卫说道,“能想出这般花样,廖大人真是人才。刑部交到他手上,怎能不让人放心呢。”

这句意味不明的话难分褒贬,听得刑部官吏浑身一紧,赶着为上峰解释道,“廖大人也是为侯爷着想,侯爷千金贵体岂容有失,对付行鬼蜮伎俩之小人,就该从重从严论处,方能杜绝歹人作恶之心。”

裴谨嗯了一声,“那便快些,时候不早了,也不必去正殿广场,就在后山前头行刑即可。”

侯爷发话,而且显然是要亲身观刑。那刑部小官虽知道裴谨此人,纵横沙场,身上煞气极重,可端看他清风朗月,衔笑和颜的翩翩君子模样,实在想不到他居然要亲眼见证,接下来那惨无人道的杀戮。

涉案僧人一个个被拉出来,因嘴被堵死了,便杜绝了鬼哭狼嚎。可人人都知道自己行将赴死,那种恐惧感逼得人浑身瘫软,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般的呜咽,更有人在看到刑凳和一旁摆放的各色刀具时,当场尿了出来。

一共一十二人,跪成一排,曾经的老住持低眉望着地下,也有年轻僧人将死不瞑目预先发扬,瞪着双眼,仿佛要看清楚端坐在最中央,那面如昭昭春日般的男人,心中暗暗记下他的容貌,等到黄泉路上再行祷告,期望下辈子再也不要和此人相逢。

裴谨笑容和煦,只管喝着茶和一旁的刑部官员闲谈,对近来三司议处的几个大案如数家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把那人彻底侃晕,直觉这一年多自己在本司衙门全白干了,怎么还不如一个外行人了解得深。

待前头布置停当,预备行刑,却见裴谨忽然放下茶盏,含笑道,“诸君,我今天时间有限,还要赶去办一桩事。你们这么磨蹭下去,我等不及。”他回身对三名亲卫道,“家伙都带着呢?”

三人齐声应是,整齐有如一人在回答。话音方落,三人自怀中取出十眼铳,正是可以连发十弹的火枪,之后出列一字排开。

上膛、端枪、瞄准、不必裴谨发一言,众人只听见场中一连爆发十二记枪响,数目清晰一下不多一下不少,再看受刑僧人已应声倒地,每人皆被子弹打中眉心,鲜血自脑后涌出,流淌一地。

这一下非兔起鹘落不能形容,有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随着枪响惊跳离席。尚在魂飞魄散之际,那结局便看得人愈发魂飞魄散。

变故速度之快,足以令人无语过后,汗流浃背。

“功夫还算到家。”裴谨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此时血腥味已蔓延开来直窜入鼻,僧人们久不见荤腥,忍不住开始大口呕吐,连刚才满面含笑的刑部官员也有些把持不住以袖遮鼻,唯一无动于衷的,也只有行刑者和他们泰然端坐的上峰,承恩侯裴谨。

“烦请转告贵部廖大人,本人对虐杀兴趣不大,就当趁此机会给我的人一个练手机会。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劳烦诸公处置善后。”

裴谨说完利落起身,又笑着补充道,“广济寺是前太子殿下,如今的瑞王惯常礼佛之处,多少还是要存些体面的,千万别寒了有德修行僧众的心。”

说罢,只略略拱手,在众人恭送声中蹁跹而去。

留下一众人等,有急急念经超度的,有一阵手足无措的,各自面面相觑,不寒而栗。

良久还是那刑部官吏抖着嗓子叹道,“好手段,侯爷治军有方呐。”苦笑一声复在心内感慨,亏得上峰还要借此事讨好裴侯,眼看着人家压根不买账。搞那么大阵仗有屁用,裴侯手里有枪!一眨眼全撂倒了,如今放眼大燕,哪儿还有人能横得过这位主儿。

与此同时,那为裴侯负伤的人也在幽幽醒转。

昏迷期间,莫名其妙的梦境纷至沓来,将仝则淹没在如潮水般的回忆里。

那些开心的、不开心的过往,俱已份属隔世。只是在梦里他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儿,也弄不清他是刚刚站在事业巅峰的新锐设计师,还是在平行时空里跃跃欲试的小裁缝,又或者是那个对亲情满怀执念却辗转不可得的少年,一时不免又记起他似乎已答应做了大燕权臣的地下情人……

究竟哪一个才是他,还是每一个都是他?

头疼得一塌糊涂,随着思维渐渐清醒,仝则脑海里开始惦念起,他还不能死!心头尚有诸多疑惑没有解开来,譬如那人曾将他牢牢护在身下,彼时他忘记去问,为什么他会有如是举动?而有人欲杀那人,倘若自己再不醒来,岂不是会暴露他们之间的关系?若自己真成了无用废棋,不光给对方造成麻烦,此后更难有筹码再要求他能平等正视自己的存在。

做人有时候凭的无非是一口气,提上来,便能熬得过去。

仝则睁开眼,恢复了神智,立刻便感知胃里空空如也,一阵翻腾的热浪过后,没有血涌上来的恶心感,倒是腹腔里熟悉的灼烧让他联想起第一天穿越而来时的情形——被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原本就无甚大碍,受了波及引发一点点内出血,不过吸收几天就好,再加上他吐出来的那一口,腹腔内差不多也不剩多少淤血了。

正想出声叫人,却在这一刻,看见门被推开了,等仝则看清走进来的是谁,表情便是一窒。

裴谨只身一人,手里还提着个剔红盒子。见仝则睁着眼,呆呆凝望自己,唇边顿时溢出了笑意。

“醒了,还有想呕血的感觉么?”

开场白这么切中要害,也不给病人留点心里安慰。

原来自己真的吐了血,说不后怕那是假的,仝则小心翼翼地问,“我睡了多久?”

话一出口,气息微弱支离破碎,估摸连裴谨都没听清,他窘了一窘,决定还是拣要紧的问,“我……应该不会死吧?”

声音夹缠着轻微的战栗,配合苍白的面色,还有饿得直冒绿光的眼眸,活脱脱像是出自幽魂之口。

除此之外,他目光堪称十分黯淡,整个人却又明显在屏气凝神,等待裴谨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如同在等待一场宣判。

裴谨没有立刻回应,走到床边放下盒子,撩袍坐在他身边。动作优雅,不急不缓。要是对方真的濒死,怕是要被他的从容不迫逼得一口气上不来,活活磨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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