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80节</h1>
这时门哐啷一响,只见来接石头的石老太大惊失色的跑进来,叫喊道,“赶紧跑,土匪来了……”
跑是来不及了,土匪打家劫舍来得飞快,他们本是冲着刘财主来的,打算绑走他家小孩来换银子,没成想学堂里就只剩下一个小崽子,还有一个先生模样的家伙并一个干瘪老太太。
那匪首是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环顾四周,狠狠啐了一声,“人都死哪儿去了,哪个王八羔子说今天都在的,回去老子先挖了他一只眼。”说着手一扬,“有一个算一个,先绑回去再说。”
石老太登时傻了眼,哭天抢地的叫道,“天爷啊,我们可不是刘家人,几位好汉绑我们也没用啊,穷苦人家没钱,那刘家更不会为我们花钱的。”
土匪们闻言,奚落的笑起来,“个个都这么说,你这老妈子还有点机灵劲,知道护着小主子啊。”
夸完人,手下可没停,先堵了石老太的嘴,那小石头见状上去就要拼命,被仝则一把抱在怀里,贴着耳朵道,“别动,刀剑无眼。”
仝则一边说,一边迅速估量形势。土匪人数不算多,不过十来个而已。兵器也很简陋,只是寻常刀剑。仝则怀里揣着枪,可惜没有足够的子弹,也没有足够快的速度,想一下子全放倒绝不可能,但凡有空隙时间,他就得被人先砍了,何况此时还有石老太在人家手上。
看来只有见招拆招了,好在对方图的是钱不是命。这么想着,那下一个被绑的对象就轮到了他。双手被捆在后头,眼睛上也蒙上了黑布。土匪见他不说话,也没有什么惊慌之态,直疑心此人是个傻的,怕他一会乱喊起来更要命,当下也没含糊,拿了个破布塞进了他嘴里。
三个人都被扔上马,仝则感觉一路颠簸,速度确是很快,土匪们来去如风,等再停下来,已是进了深山中的贼窝。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其实有个伏笔,但不是三爷带兵来拯救仝则,仝先生还是会自救的。至于三爷,也不会甘心一败涂地,其实只是正常的政坛起伏,这个时点的“资产阶级革命”几乎在所有国家都是迂回前进的,即便暴力如法国,也还是会遭遇复辟,所以三爷或许只是曲线救国~
第105章
到了地方被人拽下马,其后七兜八绕, 直把三个蒙着眼睛看不见的人彻底给绕晕了。
饶是仝则方向感不错, 也已快分不清直线该怎么走,何况是那一老一小, 走了一会石老太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胃酸混合着半消化的食物, 那气味糟透了,仝则琢磨着, 老太太的午饭里似乎有一味是大蒜, 继而头一次非常恼恨,自己为什么长了个这么灵光的狗鼻子。
原以为会被带到堂上见见匪首, 哪怕被逼着写个亲笔家书什么的, 结果却是被直接扔进土牢里头, 匪兵们撤掉眼罩, 关门落锁,动作一气呵成, 其后便即扬长而去了。
牢里三人面面相觑,跟着石老太不出意外地,放声号啕起来。不远处的土匪也不知是见怪不怪,还是性情太好, 竟然没人出声喝止她。
仝则只好忍受魔音绕耳,强迫自己深呼吸,靠着墙壁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以他们三个人的身份,刘财主未必肯当冤大头花钱赎人, 而如果真如石头所说,当地官府和土匪互相勾结,只怕也不会出兵来营救。
好在土匪没搜身,他怀里还藏着一个大杀器;然而悲催的是,这把转轮只能装六发子弹。
早前在草原曾遇到过狼,那时候他打光了所有子弹,之后因为一路坦途,没遭遇任何危险,他掉以轻心之下,便没再装上过新弹。
只是记得弹槽里有一发打过之后忘记取出的弹壳,实际上不具备实质杀伤力。
除了吓唬人,再没有旁的作用了。
而此刻,土匪们也没闲着,绑人的白六爷派属下打听了一遛够,发觉自己真的绑错了对象,如今那刘财主家的少爷们个个都还在家啃鱼头呢。亲身上阵的白六爷气得是吹胡子瞪眼睛,直叫把那个唯一看着像样点的教书匠提上来撒撒气。
白六爷一声令下无人不从,他是这赤风寨里的二当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不过头顶那一位跟他不大合拍,平日最讨厌他下山劫掠本地大户,尤其是像刘财主这种,纵然富得流油,却并没有什么作恶记录的主儿。
昨日正赶上大当家高四爷犯了头风,卧病在床休养,白老六这才决定干他一票,不然成日靠各路镖局那点所谓的“打点”,兄弟们都要饿得二毛子烁烁放光了。
仝则双手绳索未除,被人推推搡搡带到所谓匪窝的正堂,只见一屋子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堂上威风凛凛坐着那位匪首,后头喽啰一推他,朝上叫了声,“六爷,这就是在刘家教书的那家伙。”
白六爷气不打一处来,看着仝则,阴惨惨笑道,“外向乡客啊?还是打京都来的,之前做什么的,来宁安县干什么?”
面对盘查户口的非公职人员,仝则无奈道,“我来此地不过混口饭吃,刚到刘家几天而已,和他们并没交情。不光是我,你们绑的那二位我也能做保,家里穷的叮当响压根没油水可榨。六爷是好汉,麻烦发个善心放了我们吧。”
听语气不大像求人,看神情犹带着股子硬气,白六爷嘿了一嗓子,“不能吧,你不是还会洋文,说吧,随身带了多少盘缠?”
仝则是不大会求除却裴谨以外的任何人,也知道土匪绑了肉票不可能轻易放回去,顺着话茬,尽量扮出一脸无辜道,“盘缠路上早花光了,要不然何至于去刘家教书。我来这是为等一个朋友,他是才致仕的一个芝麻小官,本来我们合计着做点子买卖,在边境和俄国人……”
“等等,朋友?”白六爷觉得有门,站起身,走到仝则面前,转着圈打量起来,“你朋友甭管是多小的官,这年头没钱不可能辞官不干。说,他几时到,想活命就让他拿银票来赎人。”
仝则皱着眉,神情既为难又尴尬,“人差不多该到了,说是要住在城外驿站。六爷容我写封信给他,他这人最讲义气一准能交赎金,且他不是本地人,在这没根基,六爷大可放心。”
“老子难道还怕你报官不成,那群饭桶要能攻上山,那可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白六爷讥讽的笑道,“这么着吧,死马权当活马医,小的们给他纸笔。”
说完又用手戳着仝则胸口,似笑非笑道,“小子,你可想好了,活还是死,都在你自己一念之间。”
等笔墨铺陈好,仝则期期艾艾上前,余光却时刻在盯着白六爷。只见他绕着自己踱步,一时却不近身。
仝则于是开始磨洋工,揉着被绑了半日的腕子,迟迟不肯提笔。
“干什么呢?”白六爷等得不耐烦,大步抢上来,用力一搡仝则,“有完没完,要不要老子给你找个按摩师傅来。”
仝则连忙惶恐摇头,“实在是捆得有点疼,来的时候又颠荡得太厉害,脑子发晕,容我瞧瞧时间,记得我那朋友说过今天傍晚前就能到的。”
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怀表,那是很久之前裴谨送他的第一份“礼物”,他一直随身带在身边。
白六爷长了一双贼眼,没放过这东西,见怀表精致小巧,不由凑近了些,一面心道,瞧不出这还是条大鱼,看来误打误撞算是绑对了人。
仝则留心观察,就在等这一刻,见白六爷头探过他胸前,说时迟那时快,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掏出枪,伸开右臂搂住对方脖子,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白老六的太阳穴。
这一下变生不测,惊呆了满堂的土匪。
白老六确是个悍匪,被枪顶着脑袋兀自挣扎不停。仝则用尽全部力气,死死圈住他的喉咙。
白老六挣扎片刻,只听仝则轻轻扳了下转轮,那声音实在太具安魂作用,他心口一紧,登时便安静了下来。
一屋子的刀剑恨不得齐刷刷出鞘,仝则只把人往自己身前一挡,一面喝道,“放人,将那二人安全送下山去,不然我的子弹可不长眼睛。”
他声音本来就沙哑低沉,这时候喊出来,粗糙度简直比在场任何一个都更像正经土匪。那白老六万没想到自己跑了一辈子船,今天却在阴沟里翻了——这教书匠不光看着不像文弱书生,行动做派更加透着不地道。
土匪们包围上来,渐渐缩小成一个圈,见有人刀尖像前跃跃欲试,仝则这回也不喊了,放缓声音在白老六耳边,不轻不重地说道,“看来你的手下,并非个个都希望你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