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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了,晚上吃什么?”
“你爸爸在切羊肉呢,正好家里还有些黄芽菜、粉丝。你再外卖叫点什么呢,我喊施惠来吃夜饭。”
汪盐本来就晕乎乎的,身上穿得一套摇粒绒的居家服,还嫌冷,份外披了毛毯子。
“你喊他过来干嘛?”
“人家送了那么多吃的,不值当喊一顿?他那么晚还在开会,辛苦嘛辛苦死了。”陈茵怪盐盐,不要学得跟你爸一样,能耐没几分,眼睛倒是往头顶上长。
汪家爷俩日常躺枪。厨房里头,汪敏行即便挨批了,也还是向着老婆,朝陈茵,“你女儿八成又跟那个臭小子吵架了。就不懂,这么合不来的两个人,反反复复的来往图什么?”
陈茵在拿阳台上灌好留着过年吃的香肠和腌了风干的刀鱼,准备蒸的蒸、炸的炸,弄点下酒菜,一股脑全丢给丈夫弄了,“哼,图什么?有些人就是拎不清,识人不够,到底哪个适合她哪个不适合她,她一点没晓得呢。”
汪盐要笑破大天了,“妈,孙施惠才是你亲生的吧!到底谁眼睛长在头顶上,是你不清楚还是我们不清楚?”
“他眼睛长在头顶上,还能看到你就够了。”陈茵不想提别人,也不想这个节骨眼上和女儿吵架。她知道当初是她武断地不接受盛吉安,伤了母女情分,可是陈茵就是当这个恶人了,盛家那样的境况,泥菩萨难保,凭什么要她把独生的女儿送过去赌,赌他盛吉安能凭自己再出人头地。
果不其然,没多久,盐盐和盛吉安争吵不断。真真应了那句话,贫贱夫妻百事哀,况且还没成夫妻。
盛家那小子是自己要和盐盐断的,怪得了谁,怪就怪他自己,也知道朝不保夕的日子,养活不了爱情。
而孙家,知根知底,陈茵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虚荣。因为她知道这份虚荣不是无本之木:孙开祥一向公然地夸盐盐识大体,他们家情况也特殊,上头没公婆。有个琅华,算是姑奶奶,但到底不是关起门来一个锅里吃饭的。况且,施惠不是个软面的人,家里那些事,男人识得清比什么都重要。
这些日子,一来二回的,陈茵看得出来,孙家有这个意思,施惠更没反对,甚至倒有点积极。
且不管少年时候小打小闹合不合得来,这结婚过日子,往长久论,拼得还是家庭和人品。
陈茵私下和丈夫争较的,孙家论家庭和人品,哪点委屈你姑娘了。
眼巴前,陈茵自然不能说什么婚嫁的事,只说一点,“有的人看着好性情,可他的好因时因地,保不齐一个晴天霹雳,穷相就下来了;有的人看着孤僻不合群,可他的话只朝想说的人说。脾气不大好是吧,但你一年四季,喊个疼喊个饿的,他总能招呼你。盐盐,过日子归根究底,是你要能找到配合你疼你配合你饿的人。”
汪盐权当耳旁风,说有人是孙施惠的毒唯。
陈茵当然不晓得毒唯什么意思,只反将一军,“我和你说谈婚论嫁的人呢,你扯施惠干嘛?”
“……”汪盐痛经加气不顺,其实很想毁了一个毒唯人的全部。她恨不得告诉妈妈昨晚发生什么了,就你的爱豆,他和我谈交易啊,他还……
算了,汪盐一天的心理建设,就当被狗啃了。
汪盐趿着毛拖鞋去客厅看电视了,陈茵让她点外卖她也不听。
陈茵:“你点不点,你别忘了,你现在也该交生活费的啊,有本事你别吃,把手扎起来。”
沙发上的汪盐这才拿出手机,一面操作,一面,“毒唯。”
孙施惠到的时候,屋子里满是肉香气。
他前脚进门,后脚外卖到了。
孙施惠看着师母买了一大袋东西,只怪师母,“原来不是顺便饭啊,您这弄得两手空空来的人,好过意不去。”
陈茵给他找干净拖鞋,催他换,“都是盐盐买的。”
孙施惠长哦了声。
躺在里间沙发上的汪盐,忍不住白眼,哦你个头。
又听到他和汪敏行打招呼,老汪戏谑学生,“我谢谢你的肉啊,被你师母训了一通不说,还忙活我了一个晚上。”
孙施惠从来跟老汪说话都恭恭敬敬的,今天难得揶揄一句,“老师,您这就不讲理了,我惦记给您送点吃的,您后勤内务不到位,被司令整顿,可赖不到社会支援上头啊。”
“就你小子会说。待会喝乌毡帽,你行不行,我看身上可沾着酒气的啊。”
“中午喝的。您喝什么我喝什么。”
错杂一阵脚步声,某人口里的“司令大人”请他进里坐。
孙施惠一身黑色大衣,进了里,屋里开着空调,他就把外套脱了,陈茵要替他挂起来,他说不用。
随手挂在一张单人沙发的靠背上。
他上回来汪家还是春节头上,也是送东西来,说家里堆了一堆节礼,才来转赠给老师。
眼下,汪家鱼缸换动了,他也看出来了。
陈茵朝他抱怨,“你老师养这些鱼,比他多个老来子还上心呢
', ' ')(',天天喂鱼还对话。”
孙施惠假模假样嗐一声,宽慰师母,打不过就加入吧,“只要您也把它们当自己的老来子,就不着急上火了。”
陈茵被某人哄得眉开眼笑,又是要他坐,又是要去给他倒茶。
忙得脚下生风。
汪盐在边上实在忍不住地切出声。陈茵看盐盐一眼,怪她,“你看看你那个样子,快起来,头发也不知道梳梳好。”
孙施惠看她很久了,也顺着师母的话,问汪盐,“你这是怎么了?”
陈茵那头去给施惠倒茶。
而汪盐迟迟没回应问话人,她在看电视,03年版本的《倚天屠龙记》,剧情正巧是绿柳山庄赵敏施计想陷张无忌掉入纯钢打造的地牢里,岂料张无忌反把她也拖了下来。
张急于脱身,无奈之下,脱了赵敏的鞋袜,点了她足底的涌泉穴,逼她放他出去。
这个版本的其实最还原原著,且ost也很经典。这段二人互相沉默时的插曲很契合,曲名:《似水柔情》。
电视背景音吵吵嚷嚷的,孙施惠就站在一张单人沙发边,不挡汪盐视线,却也难忽略。
汪家这房子还是90年代的老格局,两间房间朝南,客厅在北头,一张主沙发,一张独边沙发,另一边是汪敏行这些年攒下来的书,摞在书架上正好形成一面隔断,里间是个半开放式的书房。
“我问你话呢,怎么了?你气色看起来很不好。被你们姚女士骂了?”孙施惠二遭问,顺手把他刚才挂在单人沙发靠背上的外套,提起来,却是扔到座空上。
而他人来坐汪盐身边。
汪盐原本横躺在沙发上,身边来人,她立时仰坐起来,曲着膝。不作声地瞥一眼过来的人。
孙施惠第三次发问,“是因为我?昨晚……吓到你了?”
“你住嘴吧。”
这么说歧义更容易误会。
孙施惠沉默了会儿,再扭头过来,“你真的喜欢那老房子?”
汪盐面上顿了顿,目光始终盯着电视画面,终究出声,“孙施惠,看得出来,你很急。”
他轻松领会她,“是,我很急。急到恨不得分分钟我和你的名字出现在同一页纸上。”他讲话永远傲慢上前,甚至急功近利。
哪怕你听出点弦外之音,也会即刻清醒地打消自己。
汪盐气得拆穿他,“你这一身酒气,也就我妈相信你在开会。”
“是了,也就师母不稀罕拆穿我。你,汪盐,永远是朝我捅刀子的。”
孙施惠再气她,“我来的路上,还在用茶一口口地压。”
汪盐这才不说话了。她一直躺着,裹着毛毯,刚坐直身,一直捂在小腹处的热水袋,从毛毯下头滑出来。
孙施惠看到那个退红色的热水袋,才明白过来她怎么了。
“来例假了?”
汪盐不理他,也不想往他身边去一点,只拿脚去够热水袋。
岂料孙施惠伸手按住了它,也顺势捉住了汪盐没有穿袜子的脚踝,他刚想说她,你裹得严严实实的就不知道穿双袜子吗?
那头,陈茵泡好了热茶,“施惠啊,你这年头年尾地才来一次,多少意思下,喝杯茶啊。”
声音如是过来。沙发上的这里,汪盐有力道想挣开,某人不让。她气不过,用另一只脚狠踹开孙施惠虎口间的桎梏。
远远风(14)
孙施惠在最后一秒,松开了手。
饶是如此,陈茵端茶过来,也看到沙发上异样的情绪。盐盐更多一点,慌里慌张从上头下来,趿着拖鞋就回房间去。
一旁的孙施惠捞起那个热水袋,捧在手上,自顾自捂着取暖,无端往天气上扯,说今天外面太冷了。
陈茵让他喝茶,孙施惠应声,“我先洗个手。”
等到汪盐再从房间出来,饭桌上也摆布地差不多了。陈茵率先请客人坐,孙施惠说老师先请吧。
汪敏行招招手,“行了,过门就是客,你师母让你坐你就坐。你不坐我先坐,她到时候又怪我给她跌面子了。”
陈茵推着孙施惠先落座,后者推脱不掉,只能由着师母安排。只是他落座前,把捂在手里的热水袋递给一旁不作声的汪盐。
汪盐拿到手里才发现热了许多,他刚才去厨房洗手的时候把里头的水换了。
桌上当中的热锅里是已然烧开的羊肉粉丝,汪敏行图便利,肉先用高压锅炖过了。都没动筷子呢,汪老师就夸这山羊肉不错,丁点膻味没的。老父亲把姑娘当宝,头一碗汤就要舀给汪盐,“你肚子不舒服,喝点汤,正好。”
汪家父母坐一边,汪盐与孙施惠坐一边。她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来,说实话对羊肉没什么胃口,也压根不把今晚当待客的席面,一桌子菜,她却朝秦暮楚得很,“想喝咸菜鸡蛋汤。”
老汪立刻唬脸,“喝什么咸菜汤。”
“你下午答应给我做的。”
“我答应……我答应什么了我…
', ' ')('…你看看你妈的眼睛。”惧内的老父亲提醒不怕死的女儿。
陈茵想刀一个人的眼神藏不住。她恨不得即刻发火,朝汪盐,你就是不听话,就是反骨头!
一边的孙施惠旋开一瓶乌毡帽八年金雕的黄酒,一面给老师斟满,一面加入他们爷俩的话题,因为他发现汪盐鲜少这么胡搅蛮缠,反而有趣,“什么了不起的汤?老师的压箱底手艺?”
“黑暗料理。施惠少爷吃不惯的。”没想到汪盐倒是搭话了。
“我怎么吃不惯了,我和你一起,吃那些吃不惯的东西还少?”
汪盐远的不提,她得跟妈妈说实话,“孙施惠从来不吃这些腌腊食品的,因为他们家不弄也不吃。还有,他从来不和外人一起吃火锅的,吃也是单独的锅子。妈,你招待他,得备公筷。你忘记他小时候在爷爷那里,吃了积食的……”
有人是来做客的,这一刻全忘了。扮了半天的好人,这一下绷不住了,人设倒塌,“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吃腌腊的食品了。”
“你敢说你吃过?你上学那会儿明明最厌恶这些咸东西。”
“厌恶?谁又喜欢?”
“……”汪盐咬着筷子,被他一噎。
“哦,”有人故意拖沓语调,“你那时候心心念念从家里揣点东西,都贡献给那谁了。你还当他是个穷小子呢,你在那好善布施,结果呢,他骗得你团团转。”
盛吉安跟妈妈姓。一直到高二,他都是低调朴素的,当年进校也是拿的全额奖学金。
汪盐几回在食堂看到他,都吃的好简单,他又是老汪班上的班长兼数学课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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