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理会她说什么,赵峋牵着阿妧走了出去。
“你封了贵妃后,身边本该添人的,只是当时你怀着琛儿,朕怕添了外人若有异心会伤了你们。”走下台阶时,赵峋对阿妧道:“朕看着素心她们就不错,先前对你有过照拂。等这件事结束,就让她们去琢玉宫罢。”
阿妧心中乱极了,听赵峋的话,有些没反应过来。
难道皇上不该质问她和贵太妃的关系么?
她肯忍受那些痛苦,确实是为了早些取得皇上的信任,在宫中得宠,好能着手替九皇子查出凶手。
“若是你觉得不喜欢,等她们满了年岁,放出宫去也好。”赵峋带着她上了銮舆,还是继续方才的话。“让她们帮着你调理两年宫人。”
阿妧抬眸望着赵峋,半晌才鼓起勇气道:“皇上,能先去清凉苑么?妾身有话想跟您说。”
上次阿妧这样说是想离宫,这一次……
赵峋微微蹙了眉,很快舒展道:“好。”
原本要去紫竹轩的两人,改道回了清凉苑。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当两人进来时,回廊上已经点上了宫灯。
赵峋心中一动,没急着带阿妧去殿中,摆了摆手没让宫人和内侍们请安,而是站在了院中。
皇上没开口,众人都不敢出声,故此霎时间安静下来,草丛中的虫鸣声、淙淙的流水声都格外明显。阿妧循声望过去,草丛中有点点流萤闪动,她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望着流萤出神。
这一幕似曾相识。
那年她住在清凉苑中,出来散步时发现这里有萤火虫,便带着朱蕊来捉。
可她笨手笨脚的,拿团扇并没有扑到……
“给你。”
只听那道熟悉的清朗男声响起,他将半合拢的手掌递到她面前,赫然躺着两只萤火虫。
阿妧怔然。
赵峋也不催促她,唇角微微翘起。
她睁圆的杏眸、微张的粉唇,那点子惊讶没有掩饰住。
早有识趣的宫人拿了琉璃瓶子来,这是当初专门为阿妧准备的,如今竟还有。
将萤火虫放到琉璃瓶中,赵峋才递到了她手上。“先拿回去挂两日,改日朕再给你捉……”
“皇上,让人都退下,行么?”阿妧蓦地抬眼,杏眸中已经泛起一层水光,眼角红红的格外可怜。
赵峋微微颔首,让周围服侍的人都离开,阿妧攥紧了手中的琉璃瓶,突然撩起裙角,除去鞋袜,大胆的迈到了水流中。
虽是这里的水极浅,仅没过她的小腿处,赵峋还是吓了一跳,忙道:“阿妧,快上来。”
“皇上,是妾身骗了您。”阿妧摇了摇头,望着赵峋,泪一颗颗砸下来。“妾身并不畏水,妾身还学会了泅水。太后说的话没错,妾身受过贵太妃恩惠,也发誓要报答贵太妃的恩情——”
若是皇上肯冷待她,她反而有信心要瞒下去,永不说破,可皇上竟处处维护她。
在宗人司,在永寿宫,皇上都是站在她这一边。
她觉得自己心中实在难安。
赵峋顾不得自己衣摆鞋袜会被打湿,眼疾手快的将人抱了上来。
“阿妧,别钻牛角尖了,朕不在乎这些!”赵峋扶着她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拿出帕子替她擦干,毫不介意的蹲身拿过她的鞋袜,替她重新穿上。他絮叨道:“夜里凉,水里又冷。你小日子要到了,仔细受了寒。”
他动作轻柔又坚决,容不得阿妧躲闪。
“阿妧,你知恩图报,又何错之有?”赵峋在她身边坐下,将她的手拢在自己掌中。“你不必被冯太后那套歪理吓到,你哪怕替贵太妃鸣不平,针对的是太后又不是朕,你跟朕也算是同仇敌忾了。”
“朕只记得,你肯为了朕忍受毒发之痛,一再保护珠珠,咱们还有了琛儿。”赵峋柔声道:“阿妧,咱们是一家人。”
阿妧泪流满面的看着赵峋。
“怎么,昭贵妃如今不喜欢萤火虫了?”赵峋替她拭去泪珠,捡起了从她手中滑落的琉璃瓶,微微笑道:“这两只看起来确实少了些,朕再替你捉些去好不好?”
不等阿妧说话,赵峋已经起身。
墨蓝色的夜色中,月光被揉碎,散落进水池中,飞舞的萤火虫映着粼粼水波,一切如梦似幻。
一道挺拔如竹的身影走了进去,竟意外的和谐。
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融入了月光中,清朗英俊,令人心动。他抿着唇角,神色专注又认真,仿佛在做一件极重要的事。
捉萤火虫对他来说并不算难,只是有些生疏了。他修长的指尖捕捉到一团萤火,被他小心翼翼的放入琉璃瓶中。
赵峋并没有贪多,在心中默数了一遍个数,拿着瓶子走了回来。
“昭贵妃看看,够了么?”他递到了阿妧手中,虽是没明说,眼中那点期待和嘚瑟却是没藏的。
一只、两只、三只……九只?
阿妧再次确认了一次,琉璃瓶中萤火虫的数量。
长长久久。
原来他还记得。
阿妧出神的望着他,眼角湿润的厉害。
两人间发生了许多事,彼此互有试探、利用,可最终这个人还肯放下身段、花心思哄她……
或许,他们还能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