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醒过神,刚睁开眼睛,便看裴劭闭眼,做熟睡状。
她道:“你……”
突的,裴劭睁眼凑近,咬了下她嘴唇,很用力,林昭昭痛哼一声,只听他喃喃:“别说话。”
裴劭又说:“我还没打算和你和好。”
第三十章将明这问的是昨天的事。……
天色将明之时,林昭昭翻了个身,摸了摸身侧。
凉的。
仅枕巾留一缕冷香。
她手指抚抚床单,扬声叫归雁,梳洗完毕,简单吃了个早餐,她看了一个上午的书,便出门去永安巷的宅子。
自从那天在宅子遭了郭啸宇的袭击,她许久不曾回来,这一趟是要雇人照看宅子,免得落下太多灰尘。
物色半天,她定下一对中年夫妻,二人家世清白,为人老实勤劳,是为人选。
再从那宅子取了一包东西,林昭昭打道回府。
今天是个久违的大晴天,她正支着脸颊,半打盹呢,轿子停下,她揉揉眼睛,归雁掀开帘子,便看拦轿的是个眼熟的丫鬟。
归雁认得她:“小灵。”
小灵是伯府二房的丫鬟,她问过好:“还真是三奶奶!”
“三奶奶,方才二奶奶在云溪酒楼二楼,说好像看到三奶奶,打发我下来看看,没想到真是!”
云溪酒楼就在一旁。
小灵说:“既撞见三奶奶,二奶奶请您上去一同坐坐。”
归雁下意识推脱:“我们方吃过,正着急赶回去呢。”
小灵鞠了鞠,又说:“奶奶客气什么,一家人正该坐着唠嗑唠嗑。”
林昭昭打了个呵欠,萧氏坚持叫她,怕不是有好玩的八卦。
反正回去闲着也是闲着,她说:“可行,那我上去。”
云溪酒楼二楼,静谧的隔间里,除了萧氏,杨兰芷和杨兰英,还有一略显富态的妇人,妇人一身碧色绣五样花色衣裙,打着翠蝶两面绣团扇,挽着披帛,笑声豪爽不断。
萧氏见林昭昭,“哎哟哎哟”叫起来,对富态妇人说:“嫂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老三媳妇了,总是不见踪影的,今天可算叫你见上。”
原来妇人是萧氏的嫂子,林昭昭隐约记得,她该是兵部侍郎的妹妹,齐氏。
林昭昭对齐氏点点头,招呼:“嫂子好。”
齐氏将林昭昭打量了个遍。
早听她小姑子说过林氏,端的是个奇女子,如果不是被杨府拘着,还真有可能高嫁。
如今看来,萧氏没有胡扯,林氏身着丁香色半袖并姜黄绉纱罗裙,腰间一条素白色丝绦,她肤色白,什么颜色都压得住,衬得肌肤如雪,眉眼似画,偏她眼尾微挑,娇美天成,媚而不俗,通常按面相来说,这种人脑子灵活,不容易吃亏。
端看林氏坐那品茶,便是一种雅致,齐氏又生出节食的想头,说不准她瘦下来,能有林氏这姿容哩。
自然,齐氏每看一次美女,都会想节食一次,至于能不能成功,如今她有这富态也不用多说了。
林昭昭知晓齐氏在瞧她,心平气和地喝了一杯茶,毕竟萧氏性子如此,齐氏约摸差不离,她不介意没有恶意的打量。
萧氏在饭桌间,隐约透露这本是她和杨兰芷,约的齐氏,好叫舅母外甥女,团聚则个。
至于杨兰英么,她没怎么提,恐怕就是她找林昭昭来看的戏了。
果然,等饭桌散了,萧氏打发杨兰芷先回去,自己挤上林昭昭的轿子,叽里咕噜:“这英姐儿!真是绝了!”
“今个儿我请我嫂子,带芷姐儿出门,不是我说,我嫂子哥哥是兵部侍郎,少不得结识青年才俊,我也是有心叫芷姐儿和我嫂子亲近亲近,但英姐儿不知道哪儿得来的信,我们方坐下,她就来了,对着我嫂子,一口就是一个舅妈。”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亲舅妈呢!”
萧氏拳头握得硬邦邦的,“她是有多恨嫁?十四岁的孩子,心眼比王芯还要复杂,脸皮比王芯还要厚!”
又想到王氏走了才七八天,她双手合十,说:“王芯啊,别怪我骂你,是你女儿不厚道。”
这时候才有林昭昭插话的余地:“英姐儿没了倚靠,伯爷什么时候回家都不好说,也不容易,你是有能耐的,提携她一次,保不齐她日后就报答了。。”
俨然装作不知,是自己把这个麻烦踢给萧氏的。
王氏的女儿还得指望自己,萧氏听了心里舒坦,叉腰说:“是了,不容易是不容易,但她可爱表现,芷姐儿都没说什么呢,她一个劲地卖弄,看着就烦。”
林昭昭:“嗯嗯对。”
轿子停下来时,萧氏一瞧,林昭昭住在东街,这里可聚集朝里权贵,一寸土地一寸金呐!
她羡慕得险些流口水:“你那嫁妆,经营得这么好啊,这里的土地是有价无市……”
林昭昭好笑:“不是我买的宅子,是租的。”
萧氏说:“那你干嘛放着永安巷的宅子不住,租这里?”
林昭昭面色不改,解释:“那里住了户亲戚,我不爱和人挤,恰好这是熟人的宅邸,就低价租来了。”
萧氏不至于没眼色到追问熟人是谁,她晓得林昭昭父亲以前做到西北军副将,有些个官场朋友也正常。
她打量着,忽的“嘶”了声:“我的个乖乖,刚刚只顾着和你说话,没留意,你住得离国公府这样近啊!”
几乎就在同一个街巷,左右也就几十丈的距离。
虽萧氏带杨兰芷见齐氏,但说到底,国公府才是她最满意的女婿府,要真如此,那也算光宗耀祖了!
萧氏:“那这样,你是不是能经常看到裴公爷?”
林昭昭:“……哪那么容易,裴公爷乃大忙人,难道是住得近,就能经常看到么?”
萧氏:“也是,你瞧我糊涂了,再说啊,就算你和裴公爷真遇上了,他看你发式是妇人的,甭管你是天仙,也会没留意吧。”
林昭昭:“哈哈,也是。”
请佛容易送佛难,萧氏参观完宅邸,总算走了。
金乌西垂,漫天霞色匀在天际。
雪净堂小厨房,林昭昭挽袖忙活着,满霜扒拉在门口,问:“真不要我帮忙吗?”
林昭昭淘完米,甩甩水珠,说:“要啊。”
满霜:“什么忙啊?”
林昭昭:“试吃。”
她太久没进厨房,也难怪满霜怀疑,况且,这回要做的也不是昨天的醒酒汤,回忆着步骤,林昭昭打开几个鸡蛋,加葱花与各种调味料,打散。
锅开始沸腾时,把鸡蛋液分几次倒进锅里,再焖上,如此反复,最后撒盐出锅,盛在白玉碗里,冒着热气,简单的菜式,却是色香味俱全。
满霜吸溜吸溜,吃完一碗,烫得舌尖有点热,直比拇指:“太好吃啦!”
林昭昭笑说:“吹凉再吃,别烫着了。”
她拿起盛好的粥,瞧着时候不差多少,裴劭也该回来了,端去水霰堂。
恰好在廊下遇到长河,长河说:“公爷刚刚往青丝亭去了,小的带夫人去。”
林昭昭掂量托盘,把让他带粥去的话,咽回去。
路旁花草树丛,春虫鸣叫,越发响亮,鲜草有股凉凉的香味,夜风微凉,长河提着的八角鎏金瑞兽风灯,在路面映出一块亮影。
林昭昭踩着那点光,走到青丝亭。
这里并非全然的黑暗,一个泥炉燃着,冒出一点火,上面正在温酒。
裴劭盘腿坐着,他肩膀宽阔,背影挺直,手中捏着白玉杯,半仰头,一人对月酌酒。
听闻脚步声,他手朝后挥挥手:“不是说了,天大的事都别来打搅我么。”
长河示意了一下林昭昭,然后自己默不作声地离去,林昭昭则踩着石阶,一步步走上亭子,裴劭察觉到什么,他倏地回头,便和林昭昭双眼对上。
他唇角压着,语气僵硬:“你来做什么。”
林昭昭静静看了他片刻,又走近来,她抚好衣裙,在他一旁坐下。
两人之间,一臂的距离。
她放下鸡蛋羹,瞥了裴劭一眼:“早知你在喝酒,就给你做点下酒菜。”
裴劭瞥那热羹,目中细微地滞了滞,抿了一小口酒,又道:“早知你要来,我就不在这。”
林昭作势要起身,裴劭蓦地倾身,压住她衣角,他眼睛像一潭深池,沉甸甸地压着什么。
端的是爱逞口舌之快,不知道谁给惯的。
随后,他长手一伸,拿过那碗粥,两三口喝完后,眉头便也舒展开,却还端着架子,说:“再盛一碗。”
林昭昭耸肩:“没了。”
裴劭:“不可能。”
林昭昭:“真的,我家满霜吃了。”
裴劭:“……你婢女是猪吗?”
林昭昭白他一眼,这回是真想走了,只是还没站起来,裴劭眼疾手快,把她按回来,自己挪一挪,又挪了挪,那一臂的距离就没间隙了。
他一手箍着她的腰,另一手捏着她手腕,不愉:“你难得下厨,都给她吃了,我还没发火呢,你还袒护她。”
他眉头微皱,控诉着,又莫名有些委屈巴巴,像是在讨要抚摸的大狗狗。
林昭昭抬手,轻刮了下他下颌,忽笑出声:“所以还气吗?”
这问的是昨天的事。
裴劭搂着林昭昭,手臂紧了紧,不假思索:“气。”
林昭昭:“小气。”
裴劭把林昭昭曾经说过的话,奉还回去:“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又说,“说真的,你心里,我重要还是白斩鸡重要?”
林昭昭奇怪:“白斩鸡是谁?”
裴劭咬牙:“好啊,你居然不是先回答我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