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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紫菱的快乐还在继续,一直压在他心头的汪绿萍已经渐渐消失,虽然费云帆的话有时会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但是,和楚廉的爱情让他根本无暇顾及。
尽管是冬天,他们却常常流连在山间野外。
星期天,楚廉用摩托车载着汪紫菱,飞驰在郊外的公路上,他们随意的找一个小山坡边,停下车来,跑进那不知名的小树林里,追逐,嬉戏,谈天,野餐。
冬季的夜,他们也常漫步在台北街头的□□雨雾里,穿着雨衣,手挽着手,望着街上霓虹灯的彩色光芒,和街车那交织着投射在街道上的光线。
但是紫菱会不断的,反复的追问着:“你从什么时候起爱我的?告诉我!”
楚廉微笑着,有些羞赧的回答:
“很早很早。”
“什么叫很早很早?有多早?”汪紫菱固执的追问。
“当你还是一个小小孩的时候,当你梳着两条小辫子的时候,当你缠着我打弹珠的时候,当你噘着嘴对我撒泼的嚷:‘如果你不跟我玩,我马上就哭,我说哭就哭,你信不信?’的时候。哦,你一直是个难缠的小东西,一个又固执,又任性,又让人无可奈何的小东西,但是,你那么率真,那么热情,于是,我很小就发现,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有快乐,才能感到我是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是,绿萍不是比我更好吗?”汪紫菱又搬出老问题。
“绿萍吗?”楚廉深思着,眼睛注视着脚下那被雨水洗亮了的街道,影子就浮漾在那雨水中。
“哦,是的,绿萍是个好女孩,但是,过份的完美往往给人一种不真实感,她就从没给过我真实感。或者,就因为她太好了,美丽,整洁,不苟言笑。每年考第一名,直升高中,保送大学,她是‘完美’的化身。童年时,我们每次在一块儿玩,我总担心会把她的衣服碰脏了,或者把她的皮肤弄破了。我可以和你在泥土里打滚,却不愿碰她一碰,她像个只能观赏的水晶玻璃娃娃。长大了,她给我的感觉仍然一样,只像个水晶玻璃的制品,完美,迷人,却不真实。”
“但是,你承认她是完美,迷人的?”汪紫菱开始尖酸的问,一股醋意打心坎里直往外冒。
“是的,”楚廉坦白的说:“我承认。”
“这证明你欣赏她,”汪紫菱狠狠的说道,开始找麻烦,开始莫名其妙的生气。“或者,你根本潜意识里爱着的是她而不是我,只是,她太完美了,你觉得追她很困难,不如退而求其次,去追那个丑小鸭吧!于是,你就找上了我,对吗?”
楚廉对汪紫菱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些什么鬼话?”
“我在说,”汪紫菱加重了语气:“你爱的根本是绿萍,你只是怕追不上她……”
楚廉捏紧了汪紫菱的手臂,痛得他咧嘴。他阴沉沉的问。“你讲不讲理?”
“当然讲理,”汪紫菱执拗的说:“不但讲理,而且我很会推理,我就在根据你的话,推理给你听!”
“推理!”楚廉嚷着:“你根本就无理!不但无理,你还相当会取闹呢!我告诉你,紫菱,我楚濂或者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男人,但我在感情上是从不退缩的,如果你认为我是追不上绿萍而追你,那我就马上去追绿萍给你看!”
“你敢!”汪紫菱触电般的嚷起来。
“那么,你干嘛歪派我爱绿萍?你干嘛胡说什么退而求其次的鬼话?”
“因为你承认她完美,迷人!”
“我也承认‘蒙娜丽莎的微笑’完美而迷人,这是不是证明我潜意识里爱上了蒙娜丽莎?”楚廉盯着汪紫菱问。
“蒙娜丽莎是幅画,”汪紫菱依然固执。“绿萍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这怎能相提并论?”“噢!”楚廉烦恼的说:“我如何能让你明白?绿萍在我心里和一幅画并没有什么不同,你懂了吗?”
“不懂!”汪紫菱摔摔头说:“反正你亲口说的,她又完美又迷人,你一定爱上她了!”楚廉站住了,紧盯着汪紫菱的眼睛。
他许久都没有说话,汪紫菱也固执的不开口。沉默在他们中间弥漫,那是令人窒息而难堪的。然后,楚廉猝然间握住了汪紫菱的手臂,高声大呼:
“我不爱绿萍!我爱紫菱!从过去,到现在,直至永恒,我发誓我今生今世只爱紫菱!我发誓!我发誓!我发誓!……”
“你发什么疯?这是在大街上呢!你瞧!你弄得全街上的人都在看我们了!”
“怎样呢?”
“好了!好了!”汪紫菱一叠连声的说:“我信你了!信你了!信你了!”
“真的?”楚廉一本正经的问:“你确定不需要我喊给全世界听吗?”
“你——”汪紫菱瞪着他:“实在有些疯狂!”
春天来临的时候,陶剑波已经几乎天天出入汪家了。他常和汪绿萍结伴而来。
他送成打的玫瑰花过过来,写情书,弹吉他,唱情歌……而汪绿萍总是坐在他的边上,两个人笑嘻嘻的闹作一团。
汪母对汪
', ' ')('父说道:“原本我以为,楚濂和陶剑波都对咱们的绿萍有意思,本来,我以为绿萍喜欢的是楚濂,现在看看,她和陶剑波也很不错,绿萍这孩子一向深沉,连我这做母亲的都摸不着她的底。”
汪父接了口:“你少为绿萍操心吧,现在的年轻人自己有自己的主张。陶家跟我们也是世交,陶剑波这孩子也都不错。”
“我知道剑波是好孩子!”母亲沉吟的说:“可是,不知怎的,我就是比较喜欢楚濂,他漂亮,洒脱,功课又好,和绿萍是天生地设的一对儿。剑波吗?他太浮躁了一些,只怕配咱们绿萍不上呢!”
“也别把自己的女儿估价过高呵,”汪父取笑的拍拍汪母的肩。“何况绿萍不是已经和剑波在一起了吗,到时候一起出国留学,也挺好的。”
“可是,原本楚廉他大学毕业也这么些年了,一直不出国,还不是为了等绿萍。我实在弄不明白。”
汪父轻描淡写的说:“那楚濂并不想出国留学呢!”
“不想出国?”汪母瞪大了眼睛,深吸一口气“那绿萍和剑波那孩子一起,确实是不错的。”
旁边偷听的汪紫菱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母亲没有一直纠结在楚廉和绿萍身上。
晚上,夜深了,汪紫菱穿着睡衣溜进了绿萍的屋里。 虽然今天听到了父母的谈话,但是汪紫菱突然的又有些担心。
汪绿萍还没有睡,坐在书桌前面,专心的在阅读着一本书,汪紫菱伸过头去看看,天,全是英文的!
他抽了口气,说:“这是什么书?”
汪绿萍抬头看看他,静静的说道“口语书。”
“英语?!”汪紫菱愣了愣,在他的床沿上坐了下来。“那么,你是真的准备出国吗?”
“是的。”汪绿萍毫不犹豫的说,他看着汪紫菱,突然神秘的说道: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紫菱,但是你不许告诉别人!”
汪紫菱的心猛的一跳。来了!楚濂,准是关于楚濂的!他的喉头发干,头脑里立即昏昏然起来:“什么事情!”
汪绿萍转过头注视着他,压低了声音,带着满脸的喜悦,轻声说:
“我可能获得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奖学金!”
汪紫菱陡的吐出一口长气来,像卸下了一副沉沉的重担,说不出来有多么轻松,多么欢愉,还高兴的握住了他的手,毫不虚假的说出祝福:
“真的吗?绿萍,恭喜你!”
“是啊。你不知道,麻省理工学院在美国是着名的学府,这些年来,台湾没有几个人能获得他们的奖学金!”
“真好。”汪紫菱看着他。
汪紫菱仰天躺倒在她的床上。“那么,你真的要出国了?”
汪绿萍点点头。
汪紫菱躺平身子,用双手枕着头,望着天花板,沉吟的叫了一声:“绿萍!”
“嗯?”汪绿萍应了一声。
“我今天听到爸爸和妈妈在谈你。”
“哦?”汪绿萍背对着他仍然漫应着。
“他们说,不知道你到底喜欢陶剑波呢?还是楚濂?”汪紫菱侧过头,悄悄的从睫毛下窥探他,尽量维持声音的平静。“他们在商量你的终身大事!”
汪绿萍半晌不语,接着,就噗哧一声笑了。
他转头看向汪紫菱,台灯照不到他全部的脸,黑暗掩住了她大部份的脸孔,他微笑的望着汪紫菱,说:“这关你什么事呢?紫菱?”
“我只是想知道!”汪紫菱更迫切了。“你告诉我吧!”
绿萍又沉默了,但他依旧在微笑着,“如果你是我,紫菱,你会喜欢谁呢?”
汪紫菱瞠目而视,半响说不出话来。如果他是汪绿萍,他当然去喜欢陶剑波,把楚濂留给汪紫菱那个痴心的小妹妹!这还要问吗?但是,他总不能把这答案说出来的。他现在越发不确定汪绿萍当时说的话是真是假了,而楚廉……他是否爱着汪绿萍,他也无法确定。
“其实这事情说不说都没有区别,你只要记住,是陶剑波和我一起出国就好了。”最后,汪绿萍像是看够了他脸上傻傻的表情,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
而汪紫菱大惊,他手脚冰凉。那是一把刀,缓缓的,缓缓的,刺进他的身体,他的心灵。他有一阵痛楚,一阵晕眩。果然吗?绿萍还是爱着楚廉?
而楚廉面对这样优秀的、美丽的绿萍,又怎么会不动心。
第二天的黄昏,汪紫菱就和楚濂置身在他们所深爱的那个小树林里了。
“怎么了,紫菱?”楚廉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问道。
“楚濂,”汪紫菱低语:“只怪你太好,太容易吸引女孩子!”
“我什么时候吸引了谁?”楚濂捉住了汪紫菱的手,望着他叹了口长气。“从现在起,你听我的办法,好不好?”
“你先说说看!”
“首先,我们去看你的父亲,他是个头脑最清楚,也最明理的人,我们要告诉他,第一,我不放弃现在的工作,不出
', ' ')('国留学。第二,我们相爱,只等我储蓄够了钱,我们就要结婚……”“哦,不,我还不想结婚。”
“什么意思?”
“我——”汪紫菱嗫嚅着说:“我要等绿萍有了归宿,我才结婚!”
楚廉猝然站了起来。“紫菱,你使我无法忍耐!想望看吧,现在是什么时代,难道还有长姐不出嫁,妹妹也不能出嫁的道理吗?你姐姐,她野心万丈,要出国,要留学,要拿硕士,拿博士,还要拿诺贝尔奖!谁知道她那一年才能结婚?如果她一辈子不嫁,你是不是陪着她当一辈子老处女?”
“你根本不懂,”汪紫菱轻声说:“你完全不能了解我的意思。”
“那么,解释给我听!”楚廉咆哮着说。
“不,你不明白的,虽然绿萍嘴上说不喜欢你了,但是他内心还是爱着你的……”泪水冲出汪紫菱的眼眶,他可怜兮兮的说着。
“哦,紫菱,你究竟还要我怎么样!”楚廉叫道:“我们不要再吵了吧!我们结婚吧,不要再彼此误会,彼此折磨了吧!”
汪紫菱望着他,暮色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游来,充塞在整个的林内,树木重重叠叠的暗影,交织的投在他的脸上。
“你告诉我,我们把绿萍怎么办呢?”
“让我告诉你,我和你一样为绿萍难过,可能我的难过更超过你。小时候,我们一块儿游戏,一块儿唱歌,一块儿玩。谁都不知道,长大了之后会怎么样?现在,我们长大了,却发生了这种不幸,人类的三角恋爱,都是注定的悲剧,往好里发展,有一个会是这悲剧里的牺牲者,弄得不好,三个人都是牺牲者,你是愿意牺牲一个?还是牺牲三个?”
汪紫菱抬起头,忧愁的看着他。“你是说,要牺牲绿萍了?”
“她反正不可能得到我的心,对不对?我们也不能放弃我们的幸福去迁就她,对不对?我告诉你,紫菱,时间是最好的治疗剂,有一天,她会淡忘这一切;而找到她的幸福,以她的条件,成千成万的男人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我可以向你打包票,她不会伤心很久。”
“真的吗?”汪紫菱不信任的问。
“真的。”他恳切的说:“我再去和绿萍谈,你放心,我明天下班后就和她谈!我会措辞得很委婉,我会尽量不伤害她。但是,这件事只有你知道,我知道,她知道,不能再有第四者知道。反正,她快出国了,她出了国,别人只以为是我没出息,不愿出国,而她丢掉了我……。”
汪紫菱忽然打心底冒出一股凉意,又一度颤抖。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的包围住了他,他突然死命的握紧了楚廉,说: “你不会爱上绿萍吧?”
“天!”楚廉轻叫:“你要担这件事情多久!”
“我……”汪紫菱嗫嚅着,轻轻吐出几个字来:“我爱你!楚濂!”
“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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