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竟是江延。
天上已渐渐飘起细雪,而江延一人拄刀在院中,冷冰冰抬首看向岳霄,道:“你立即随我回去。”
院内铺了青石,凌自初并未在此处撒上毒粉,他们倒还能好好站着说话,岳霄轻咳几声,目光仍盯在张修明身上,却极为局促,紧张不已地从屋顶上下来了,落在沈清喻身旁,清一清嗓子,道:“现在……现在还不是时候。”
江延问:“为什么。”
岳霄只是回眸看了一眼江延身后的沈清喻。
江延便也侧目一望,心中意会,问:“这就是你说的那人?”
岳霄微微蹙眉,他见江延在此,已心知今夜他们定可安然脱身了。而沈清喻令他速战速决,他便明白张修远他们只怕还有后招,他们若是在此拖久了,也许反而会出问题,他们应当要尽早离去才是。
岳霄便道:“我有一事相求。”
江延:“说。”
岳霄便到他身边,与他低语数句,江延神色不变,只是轻轻点头,道:“好。”
岳霄又道:“此事之后,你来我与你说的那处地方,我便随你回去。”
江延反问:“此言不虚?”
岳霄:“千金一诺。”
于是江延的唇边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道:“好。”
他横刀挡在岳霄身前,将目光冷冷地放在张修明身上,而张修远已捂着肩头拖着剑走过来了,他与张修明站在一处,二人上下小心打量着江延,张修明自怀中摸出一个白瓷小瓶,递到张修远手中,张修远则拔开瓶塞,将瓶中药粉倒入嘴中。隔着几步距离,岳霄倒也嗅到一丝异香,而张修远虽呛得咳嗽了数声,可脸色竟也跟着好了许多,他重新将剑举起,目光变得更加诡异了一些,望着岳霄咧嘴发笑,道:“你们想逃?”
岳霄毫不理会他,他拉过沈清喻,道:“我们走。”
沈清喻一怔,反而看江延:“可是他?”
岳霄低声淡然道:“你放心,他们不是我师兄的对手。”
沈清喻听到师兄二字,不由更是一愣,回首多看了江延一眼。他白日已偷偷将给应正阳的信送回去了,他们本就打算在今夜离开此处的。他跟上岳霄的脚步,可张修远张修明二人自然不会让他们轻易离去,张修远服了那药后,像是镇住了体内的毒,已提了剑要追,神色状若癫狂,看起来如何也不像是个正常人。
江延却拦在了他们二人面前。
他把身后的长刀取下,将刀缓缓自镀金刀鞘中拔了出来,拄刀立于路中。
那绝对是一把好刀,刀刃锋寒,在夜中熠熠泛着寒光,细雪拂在刃上,竟也被斩断两片。张修远虽不认得他,却也知晓此人绝不简单,他仔细打量着江延,出言威胁道:“不想死就滚开。”
江延却并不理会张修远的威胁。
他一动不动地抬眼看着张修远二人,目光冰如寒潭,像是在警告,又有微微的愠意。
“就是你给我师弟下毒的?”他傲然一字一句冷冷道,“你真该死。”
第15章
岳霄带着沈清喻等三人迅速离了药庐,逃开一段距离,沈清喻方忍不住询问:“那人是你师兄?”
岳霄点头道:“是。”
沈清喻仍对岳霄已有婚约这一件事耿耿于怀,皱着眉一路不愿言语,半晌方问道:“你刚才与他说什么了?”
“我师兄带了不少人来此处。”岳霄老老实实回答道,“我请他帮忙保护应府,为我们断后之后,再来沈府相见。”
沈清喻问:“你要和他一块回去?”
岳霄微有惊讶,反问:“你不是也要随我们一同出关吗?”
沈清喻一顿,点头喃喃道:“对,我是要随你们出关。”
他不由心绪复杂,只觉说不出的难受,江延要带岳霄回去履约,而他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岳霄回去成亲吗?
岳霄看他沉默不言,也猜得出他耿耿于怀的是何事,他有些懊恼当初与沈清喻说了这话,却也隐隐地有些开心,沈清喻这是在为他吃醋,他如何能不高兴?
他们在城外不远的小镇的藏身处与燕阳、孟景二人汇合,凌自初看了沈清喻写来的信后,已将一切事情的原委告诉了燕阳,燕阳看上去虽似乎还未从沈清喻的身份转变中回过神来,却仍是相信他们的,所以闷闷地跟在他们身后,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沈清喻身上的毒需得研习凌行之留下的秘籍方能缓解,而张修远等人的目标也是那秘籍,他们几乎将沈府都倒过来翻了一遍,却始终找不到那东西。沈清喻也从不曾听沈父说起过他将秘籍与凌行之的入歧刀藏在何处,可他是清楚记得的,他小时候常见母亲擦拭一把刀,现在想来,那也许就是入歧。
沈清喻已有些记不清那柄刀的模样了,他只记得母亲非常宝贝那一把刀,而若他不曾记错的话,母亲去世之后,那柄刀也随她一同入葬了。
当年他母亲去世之后,因非正室而并未入祖坟,沈契在山上的坟地内替她另寻了一处墓穴,那并不是什么好地方,葬的都是些无家可归之人,沈清喻当时还因此对父亲稍有埋怨,以为天下多是薄情之人,因他母亲是妾室才落到如此地步。
可现今想来,他母亲从头到尾都不是沈家的人,所以她本不必入沈家祖坟,而父亲此番举动……沈清喻不知他是不是有心之举,一个妾室低调外葬,外人根本不会知道这种事,也正因如此,沈府毁于一旦,张修远他们却并未寻到沈清喻母亲的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