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复苏的瞬间,无数记忆翻滚而来,‘突突’的脑仁生疼,岚音皱眉, 没有睁开眼睛,回忆片段不断闪现。
灭门的危府,贪污被处死的危老爷和危夫人,有官兵早知危家小姐颜色极好,如若卖到芳华苑,定能重捞一笔,于慌乱中,她被官兵抓到, 惊恐的扭头寻找姐姐, 却听到管家来福急切的抱住她的姐姐危岚箐, “我的小姐哎,怎么能到这危府来,这家的人都有罪,快随奴才回府,将军凯旋归来了。”
来福在说什么呢?为什么危岚音听不懂?什么将军府?她不是和姐姐都是危府的千金小姐吗?
官兵见那个女童不是危家小姐,便只抓了危岚音,塞进布团儿捂住嘴,绑住手,把她塞到一辆破败的马车里。
危岚音眼泪迷离回头,只看得见自己姐姐危岚箐伸手让来福把她抱起来的背影。
姐姐,救我!
危岚箐神情模糊,扒着来福的肩膀,两个姐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睁开眼睛,危岚音神态冷漠的面对着水红色的帐子,她坐起身来,四周是拱形的同色纱帘,拨开纱帘,穿上鞋子,随后披上在一边挂着的衣服。
危岚音推开木窗门,外边正好是一个一尺宽的外览,角落摆放着几盆绿萝,颜色青嫩的很。
“姑娘,您还不睡么?”听到动静的婢女端着茶水进来,望着月光之下,身姿愈发清冷动人的危岚音。
夜色很深了。
危岚音:“在等等罢,你且出去。”
“好。”婢女面露笑容,微微欠一身,出去的同时,还好心的关上了门。
她说的是‘好’,而不是‘是’,与危岚音的关系立马就显现出来了,她并非是被买来卑贱的侍候这些女人们的,更像是一双监视的眼睛。
这次的故事,很复杂。
危家老爷危行是老一代的皇家臣子,本兢兢业业为皇帝谋求安居乐业,奉献于朝廷,但常人道,‘常在河边走,哪儿能不湿鞋’,危行就是这么一个人,意志力不坚定,刚开始只收小银晓两,越到后面拿地越多,后来被揭搂抄家的时候,抬出来的黄金白银比国库还充盈。
帝大怒,下令诛杀危家所有,但终不忍,给危家留了子嗣,也就是危岚箐和危岚音二女。
只是天高皇帝远,即使皇帝下令放过危家两姐妹,但是落井下石的人不少,更有居心叵测之人想趁火打劫,贪小利的官兵趁机掳走危岚音将她卖进芳华苑,也就是俗称的,青/楼。
而危岚箐,则因为管家来福的打掩护,顺利逃过了一劫,平安的长大,结交各路豪杰,引得无数人对她倾心不已,最终嫁给了当今皇帝的大儿子洛王,皇帝死后,洛王登基,册封危岚箐为皇后,并许她椒房之宠。
而危岚音,在被卖进芳华苑之后,受尽苦楚,起初不愿卖身,被打、被骂、还没有饭吃,饿得瘦骨嶙峋,最后被逼的没办法了,跟老鸨达成协议,给她一年时间,她会成为芳华苑的头牌,条件是,卖艺不卖身。
她的脸堪称绝色,老鸨也实在不舍打死了,于是答应下来。一年过去,危岚音不仅成为了芳华苑头牌,更是摘得了天下第一名妓的称号,也是史上第一个不卖身,就能获得如此称号的妓子。
有人说有权有钱之人有时候无意间的动作的,都能给底层百姓造成轰然灾难,对危岚音来说,这句话在合适不过了,危岚箐时隔七年后跟危岚音重逢,彼此都没有认出对方。
洛王有一个弟弟秦王,生而粗狂,想要得到危岚箐,手下有人打探到她的消息,想要在芳华苑将她就地□□,却因为危岚音与她相似的外貌而绑错了人,那次,秦王生生折磨了危岚音两天两夜,最后□□失血过多而死。
危岚箐是无意,却间接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妹妹。
可惜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这一事实,甚至在当上皇后之后,还满世界的寻找危岚音。
但是危岚音备受折磨的那晚,被捂着嘴,听着隔壁危岚箐跟洛王的对话,她轻言慢语,灵巧多言,与洛王相谈甚欢,笑声很清晰的穿到危岚音的耳中,与她的被折磨,形成鲜明的对比。
“未曾想到那小厮竟绑错了人,然,你虽不是危岚箐那臭娘们儿,但你却比她漂亮许多,老子不亏!”污秽的言语。
危岚音闭上眼睛,淌下眼泪。
岚音缓缓舒展眉目,遥望天边悬挂的巨大月亮,清风拂来,三千青丝微微摇曳,大红色的滚边袖摆跟着拂动,芳华苑后院种着许许多多的茉莉花,此刻香味被风带动,盈满了空气。
每一个头牌在外都是有一个特定的形象的,危岚音少时经历过多,性子清冷悲观,但作为头牌,她要展现的性格,却是天真单纯,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世家小姐。
她从前便是这样的人,演自己自然不差。
原主说想要抢走所有危岚箐求而不得东西,其实危岚箐求而不得的东西给根本就没有多少,要强说,那就是当朝皇帝,危岚箐少女萌动的时候,正在皇宫里初遇皇帝,一见倾心,但知道他的身份,也就压下了那份心思,谁都不曾说过。
皇帝算是她的初恋。
那么,就是……接近皇帝,成为他最爱的女人咯。
岚音面露一丝微笑,收回望向月光的眼眸,回了房里。
世无完人,要说危岚音的命运,真是时也命也,谁都不怪的,可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不可能不去怨恨危岚箐。
岚音舔舐了一下唇角,不过,相较于当拯救世界的正派人物,当坏人的感觉,才是最爽的。
次日清晨,婢女进来喊床,叫醒了沉睡的危岚音,帮她穿好衣服,梳洗完毕。
“膳房小刘今日精心做了糯米牛奶桂圆粥,配上两碟小菜最是开胃,不妨我去拿上一些,姑娘吃些为好。”
危岚音默然,“也好,去罢。”
用完早膳,婢女给危岚音挑选了适宜的衣衫,并拆了头饰要给她精心打扮一番,边做着这一切,婢女边说,“姑娘,今日来观您的客人有很多,妈妈让我跟你说,让你且安心做完这五年,之后就会送你离开。”
这话能信么?
危岚音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神情不变,冷漠疏离,“我知道了。”
梳妆完毕,推开房门,危岚音叹了口气,端起笑脸,唇角的笑容甜蜜而纯真,捏着帕子下了楼。
秋日的午后,容桥边下起了蒙蒙雾雨,一男子立在容桥边,一边有小厮恭敬毕至的弯腰伺候他,见一女子围着面纱,着一袭月白色的罗纱裙,有雨丝隐没在她的裙摆之上,面纱是白色的,她的轮廓肉隐若现,那双眼眸清冷决绝,身侧跟着一个婢女。
从容桥上过去,走进了一家店里。
男子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有足足五秒,随后他不动声色的摩擦了两下食指上的扳指,未曾说话,他身侧的年长小厮倒开口了,“爷……”这是在请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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