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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方嘉远肯定不会介意。

林昭穆走向方嘉远的墓碑,拐过一个弯道后,她目光就在一排排的墓碑中精准地定位到方嘉远的,远远地就瞧见,他的墓碑前已经放了一花束。

林昭穆走近之后就看清楚了,方嘉远的墓碑前放着一束白玫瑰,还没有枯萎掉,看着挺新鲜的样子,最长不超过三天。

林昭穆静静地站着,视线迟钝地放在黑底白字的墓碑上,过了半晌,轻轻呢喃一句,“我忘买花了。”

她顿了顿,又说:“不过你已经有了花,应该不介意。”

这一句话像是打开了林昭穆的话匣子,她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来。

“我到米兰没带伞,是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碰到乔吉娅,她送了我一把,很热情,要不是她,我估计得在这儿淋雨。”

“如果我在这儿淋雨,你会不会从下面钻出来骂我?”

“不对,照你们的说法,你应该在天堂。”

“不过我说这一长串中文,你听不听得明白?要不然帮你翻译成意大利语?”

随后,林昭穆又用意大利语絮叨。

从她回国后住在朋友家到新工作是多么闲再到这次的出差,想到哪儿讲到哪儿,有时候甚至前言不搭后语。

“你还记得陆承则吗?”林昭穆前一句话还在讲她跟同事的关系好像有点儿微妙,下一句就突然转到了陆承则身上,“他最近又稀奇古怪起来,似乎是觉得我很可怜,激发了他的救赎欲,很无聊是不是,我哪里可怜了?我过得好着呢。你要是在天有灵,帮我托个梦好不好,叫他不要总来烦我。你就跟他说,敢打扰你老婆,就天天跟着他。我们国内的驱鬼师肯定驱不了你这个外国鬼,你放心恐吓,不用担心。”

她说着,像是听到了个笑话,自己先笑了起来。

细碎的雨珠滴落在大理石板上的声音围绕着她,她说话很轻,那温柔伤怀的话语被埋葬在雨声里。

“昭昭?”是方女士的声音。

林昭穆都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直到听到有人喊她,才蓦地回神,回头看去,就见方女士撑着一把花色的伞向她走来,另一手拿着一束鸢尾花。

“还真是你,”方女士声音里带着惊喜,“老远就看到你背影,我还想呢你应该在国内才对啊。”

林昭穆解释道:“我过来出差,就顺道来看看。”

“原来是来出差啊。”方女士说着,弯腰将墓碑前的白玫瑰拿起,换上了新鲜的鸢尾花。

要让墓碑前的花束一直鲜嫩,方女士至少隔两三天就会来一回。

方女士弯腰的动作慢吞吞的,看上去苍老了很多,跟以前那个光鲜亮丽的珠宝设计师不太一样,突然之间,林昭穆在她身上看到了老态龙钟的感觉。

林昭穆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韩剧,里面有一句台词说,失去丈夫的妻子叫寡妇,失去妻子的丈夫叫鳏夫,失去父母的孩子叫孤儿,只有失去孩子的父母没有称呼,因为这种痛是无法言表的[注]。

林昭穆伸手扶了一把,方女士道了谢,说:“最近膝盖不太好,每到阴雨天气就有些疼。”

林昭穆:“是关节炎吧?得去医院看看。”

“看了,但这种病只能慢慢养。”

两人从墓园出来后,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坐下。

方女士问她准备在米兰待几天。

林昭穆说:“我订了明天的机票。”

方女士点点头,又问起她的工作怎么样。

林昭穆如实说:“挺闲的,这次的项目还是我入职以来第一个工作,我这个关系户有点儿明显。其实我有考虑辞职,我想还是原来的工作更适合我。”

方女士不是很赞同,委婉道:“你做文学翻译就只需要待在家里,时间久了会闷出病来。”

“跟我一块儿住的朋友活泼又好动,我应该不会闷。而且还有个原因,您让我联系的邹总跟我前任认识,就是陆承则,您应该还记得,好像是陆承则跟他说过什么吧,他就像养闲人一样把我养在公司里,这让我挺不舒服的。”

方女士默了默,踌躇之后,开口道:“有件事没告诉你,其实我不认识你那个邹总,这个工作原本就是陆承则介绍的,我也是觉得对你来说回国会更好,所以就做了个中间人,主要也是想劝你回国,借个工作机会的由头,而这个工作机会又正合适。”

林昭穆诧异地看向她,倒也没有被欺瞒的不满和生气,她知道这也是善意。

“您和陆承则有联系?”她问。

她还记得呢,当年陆承则当着方女士的面闹过一场后,方女士气得不行,每次在新闻上看到陆氏的消息,她都要把陆承则骂一通,说他衣冠禽兽,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方女士道:“偶尔会有……是空难之后吧,matteo无心公司,有人趁机作乱,公司差点被抢走,是陆承则帮了忙,之后就偶尔会有联系。”matteo就是方嘉远的爸爸。

林昭穆睫毛轻垂,“原来还有这事,我不知道。那是得谢谢他。”

曾经总是对着新闻里的陆承则破口大骂的方女士说道:“确实得谢谢他,而且……他挺关心你的,之前就希望我能劝你回国。我一想也对,你在意大利这日子过得……总之这样不好,你还年轻,应该有新的生活。”

林昭穆轻轻嗯了声,“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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