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不高的建筑上,身着一袭粗布衣裳的男子,正俯瞰着弯曲狭小的巷弄。
他一路跟在星临的身后,看着她东奔西跑的,没有在她被民眾包围的时候出手相救,没有因为她在步出流光旅店时泪眼婆娑而现身,更没有在铁匠跟她说悄悄话时插嘴。他只是冷眼旁观这一切。
同时,他也在注意着那名一路跟随在星临身后的少年。
根据他的身手来看,似乎有不亚于高阶护卫的程度,但是很明显的,他不属于高阶护卫的一员。因为少年并没有散发出杀气与恶意,所以他决定在少年正式行动前,继续冷眼旁观着。
看着星临又穿越了一个路口,他不动声色地化为一道尘风,在转瞬间移到对面的屋顶上。然而,预料会继续沿着巷道走去的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并紧贴着身后的墙,警觉性十足地盯着来时路瞧。
朝她专注的方向望去,那名少年用极静的步伐一步步走近,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他的目标已经停下脚步,守株待兔。
不妙,再这样下去,会撞见的。
男子没有多想,便再度化为尘风,落于少年的身后,并将手中紧握着的黑身大刀抵在他的背脊椎上,露出一丝只有少年才感觉得到的杀气。
「为什么跟着她?」
「……」
「青丘的事,用不着你管。」
伤城举起张开的双手,缓缓地回头转身,任凭眼前的黑身大刀移向他的心窝,在与眼前那双如刀剑般犀利的眼神对望后,他微微一笑道:
「我才想问你为什么跟着我呢!还将这么危险的东西对着我,我可是手无寸铁的路人啊!」
男子微蹙着眉,将眼前的少年从头至脚地细看了一遍。他应该不会认错人才对啊!不过,他身上那股沾惹上人类的气息,的确要比从前来得更浓厚了些。
「晨曦……你听过吗?」
接下来,换伤城不解其意了,从对方的眼神可以知道他所说的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但对他来说……
「你说的晨曦,不就是指晨曦吗?」
沉默了片刻后,男子放下了那柄指向伤城的锋利大刀,一改方才的尖锐,像是例行公事般地冷冷问道:
「敢问尊姓大名,有何贵干?」
「我……」
「师父──」
突然出现的星临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我终于找到你了!」
星临难掩喜悦之情,衝上前去,却看见师父的面前正站着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她绕到他面前,看了他一眼,然后敏感地疑问道:
「你是师父的朋友吗?师父也有朋友吗?皮肤还这么白,喔──是从犬戎来的吧?原来师父是犬戎人吗?」
「呃、不……不是。」
被一语说中的伤城,直觉地否认了这个可能会害自己身陷囹圄的事实。
「我又猜错了吗?」
星临对于没有月傍那样的预知能力而沮丧不已,不过,那样的沮丧也只维持片刻,便回过头来对师父道:
「那师父,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刚刚在我背后的螳螂,应该就是指师父了吧?」
「什么螳螂?」师父微皱着眉头问道。
「就是捕蝉的那个啊!说到螳螂,牠也随身带着两把刀的嘛!那不就和师父一样了吗?九爷爷说的真准啊!」
师父的眉头又蹙得更紧了些。「那老头又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他只是要我寻了个转角停下来,然后等个一会儿,就可以活逮那隻躲在我身后的螳螂了。果然是真的!」
星临笑得灿烂,方才那苦恼找不到师父的神情,已然离去。
伤城见两人说得正开心,便趁着他们不注意时悄悄地移步离去,等到星临想起他时,却只能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蜿蜒的巷弄中。
「那人是谁啊?怎么要走也不说一声呢?」
师父没作声,逕自往市集的方向走去。紧跟在身后的星临,一如往常地挨在他的身边,伸手半勾着他的前臂。
「师父究竟是去哪了?我到流光旅店没看见你呢!」
「……有事。」
「有什么事啊?我说师父,你该不会其实不住在那儿吧?我看那被子上好像都积了一层灰似的。」
「你找我有事?」
「唔,就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那就好。那天……」
星临顿了顿,望了望四周,为了让彼此的谈话不被外人听见,强拉着师父往偏僻处走去,直到她确定了四下无人后,才紧揪着师父继续说道:
「万里的伤是师父做的吗?」
「……你可以先放手吗?」
「嗯?」
星临看了眼自己紧抓着师父的手,懦懦地松开了。下一秒,师父像是如释重负般地悄悄退后了一小步,与她保持着一步之遥后,才回答道:
「是我伤的。」
眼睁睁看着师父刻意远离的步伐,星临内心深受打击,于是心不在焉地接话道:
「……为什么?」
师父微微地将右拳握紧后又松开,重复了好几回,像是在说旁人的故事般,冷言冷语道:
「他死缠烂打的,不这么做,我没办法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