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临瞪大了眼睛,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立刻上前去。应该还在黑牢里浑身浴血的师父,现在竟好端端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的伤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星临围着他转了一圈,感到从未有过的困惑。可是师父身上穿的衣服没有一丝的破绽,身子也站得直挺挺的,让人几乎忘了上回见到的他是如此伤痕累累,眼前的他竟像是毫发无伤的样子。难道,她以为万里就是师父的这个论点错了吗?
「来救你啊!走吧!」
总是把话说的极简极短的师父,依然没有变。但现在星临更在乎的是师父离开前的那一句──你该学着长大了吧?
「不要,我不能走。」
感觉师父的诧异在瞬间化为额上的一道青筋,星临有些紧绷地后退了一步。虽然她一直任性妄为,但自从拜师父为师后,她可总是乖乖地听从他的指导,说一不二,不敢也不想有任何的无礼与反抗。
师父蹙眉疑道:「怎么不能走?」
「我……还要留下来帮叔叔的。」星临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字的字尾都在轻轻地颤抖。
「你知道要怎么帮吗?」
「我知道!」
心底油然而生的一股傲气,让星临的下巴微微仰起道:
「上回是我太不自量力了,以为自己什么都办得到,结果反而伤了自己,还让你受了很多苦……你真的不要紧吗?」
一想到师父身上可能有的伤口,星临还是忍不住想上前一探究竟,然而,连冷笑都很少有过的师父,在听了星临的自责与苦恼后,竟然将嘴角上扬到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笑容的高度了。
星临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该因为得偿所愿而高兴,还是该绷紧神经静待发落。只见得他突然伸出手往衣襟用力一扯,露出半个胸口,扬眉问道:
「看清楚了,我有伤吗?」
「唔……没……」
「那就不要再扯东扯西了,还不快走?」
为免星临反抗,他一把抓住了星临的手腕,星临一心急,想到叔叔可能因此而陷入危险,便死命地挣扎着。
「师、师父不是要我学着独立吗?所以这回师父不用救我,我自己可以!」
「我知道你能,但已经够了。」
「唔?」
「我已经知道你再怎么样都不愿伤人了。所以已经够了。」
星临想起了初次见面时,她与师父的约定──要强到能不伤人就能达到目的。
「可是,我一点也不强啊……」
「我不是说过吗?重要的东西,不该用刀来保护。我想要你变更强的,从来就不是刀术,而是心。」
「……」
「如果没有坚定的不伤人的意志力,是无法掌控手中的兵器的。」
星临听不太懂师父说的是什么,但她却很清楚地感觉到,师父看她的眼神,无疑是一种最高无尚的讚美,是一种无可取代的肯定。虽然她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而让师父有这样大的转变。
「星儿。」
回过神来,星临应了声,「是。」
师父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星临瞪圆了双眼,点头如捣蒜。
「晨曦。」
「嗯?」
「清晨的阳光,晨曦。」
「晨……曦?」
星临喃喃地覆诵着,彷彿看到了眼前的师父被如同晨曦般的金黄色光芒所包覆,直到那光芒强烈到将师父的身子完全吞噬,只能从光芒中隐约看见浮在半空中的两柄银白长刀,随后光芒逐渐退去,眼前已经没有师父的踪影。
银白长刀轻轻降落在星临的面前,她的手指像是情不自禁被吸引过去般地缓缓移动,当她触碰到它们时,彷彿前世的巨量回忆一股脑儿在脑气中涌现──
她看见自己在黑夜的街道上,手握着那两柄银白长刀,刀上沾满了血……
她看见自己在荒凉的沙漠中,手握着那两柄银白长刀,刀上沾满了血……
她看见自己在华丽的殿堂里,手握着那两柄银白长刀,刀上沾满了血……
每一次,都因为不得不以刀伤人而自责,进而发誓不再拿起刀,以为这样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但这却只是让她一次又一次地鬱鬱而终。
就这样,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的轮回,那两柄银白长刀,已经不再以刀的形式,而是以人的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每次都告诉她──重要的东西,不该用刀来保护。
只是每一次,她就像是被命运给束缚般,既使不愿意,却还是误伤了无辜的人……
「临儿?」
在固定的时间前来的沧浪,诧异地看着立于寝帐中,并且手中握有两柄长刃兵器的星临。
随行的僕侍见状,脸色立刻大变,举手一招,佈阵在寝帐四周的护卫们立刻从暗出现身,整齐划一地将星临所在的寝帐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