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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沉舟背着叶千帆一路返回,到了之前暂留过的民宿。
顾沉舟是这里的熟客了,一回到这就招呼老板拿冰袋来冷敷,把叶千帆放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拿条高板凳把他的腿架在上面。
老板这医护装备还挺全的,连着绷带胶布一起拿了来,“哟,这位小哥怎么扭着脚了?”
叶千帆看了一眼顾沉舟,只见他也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转身就往房里走,“不小心摔水里了,章叔你帮他敷下扭到的地方,我先进去换身衣服。”
“行。”那老板说,随后便要冰袋敷在他脚裸处,用胶布固定起来。
夏天很热,扭到的地方又肿又胀,被冰袋这么一敷,叶千帆才感觉好一些了。
苏磊去拿之前存在老板这的装备了,顾沉舟换衣服换个半天还没出来,无所事事的叶千帆就和老板唠起了嗑,“老板,我听顾沉舟刚刚叫你章叔,挺熟络的,他总来这住吗?”
老板说:“哎,是,这孩子每到假期都来我这租房子,一租就挺长时间,说是要写生啥的,住屋里的时间也少,就是吃饭洗澡会回来,跟在山里长大似的。”
啧,他算是明白了,顾沉舟平时在学校不回家,放假了也想尽办法不回家。真是个野猴。
“聊什么呢?”顾沉舟出来时手里还拿了一套衣服,“把这个换上,你跟我差不多高,能穿。”
“我比你高。”叶千帆不赞同的说,也没接过他手里的衣服,“不换了吧,反正这天太阳晒晒衣服就干了,不用这么麻烦。”
“你不杠一下能死吗?”顾沉舟说,“让你换就换,等会我还要背你,不然又把我衣服搞湿了。”
“那晒晒呗,晒干了再走。”叶千帆往椅子上一靠,就是不肯换衣服,开什么玩笑这光天化日的,他不要脸还怕突然来个妹子说他耍流氓呢。
“你怎么这么能作呢?”顾沉舟真的觉得这一天之中对叶千帆这人的印象刷新了无数次,一次比一次突然下限。
“那你别管啊。”叶千帆另一只没受伤的腿就一直荡漾的摆啊摆,他发现顾沉舟这人还挺较真的,虽然看起来没心没肺,但是自己的锅不管怎么都会自己扛下来,所以现在不管怎么着,顾沉舟都会送他下山。
“……”
另一边苏磊也背着大包小包出来了,本来两人分摊的装备不算多,一人背起来却是有点吃力,再说下山的路不见得比上山轻松,苏磊也不容易。
老板帮他们把装备都捆作了一个大包方便背,又给叶千帆都换了袋冰,眼见着衣服也快晒干了,就可以下山了。
“你今儿还回来吗?”老板问顾沉舟。
“看情况吧。”顾沉舟话没说死,如果只是送他们下山肯定能回来,但是在叶千帆不整些夭蛾子的情况下,“不过麻烦章叔你帮我把帐篷收回来,还在以前那个地方。”
“好嘞,”老板爽快答应,“你们下山慢点走。”
“谢谢章叔。”
顾沉舟又背上了叶千帆,与苏磊一起谢过了老板,往山下走。
如果说上山是累,那下山就是险。石阶都感觉更陡了三分。不过顾沉舟倒是没什么影响,明明背着个体重跟他差不多的人也只是脚步重了些,反倒走得更稳了。
反观苏磊就要吃力很多,既要扛着包又要低防脚下,只管埋头往前走,都没心思说话。
当然不只是这些原因。
本来好好的一场说走就走的日出之旅就这么鸽了,白出门一趟总是不爽。而且他也实在是受不了那两人的幼儿园式吵架,只顾一路往前走。
后面的两个幼儿园小朋友还在进行无意义的争执。
“你能不能走稳点,不要这么跟癫痫犯了一样。”
“我背着你走你还事那么多,要不咱俩换换?”
“不是你推我我能扭脚吗?”
“不是你非要我一起我能推你吗?”
“不是你之前扯我衣服我会非要膈应你吗?”
“哎,说不清了。”顾沉舟头都疼了,“不跟你吵了,还不如保留点体力。”
叶千帆见他示弱就越发得瑟了,“你就不反省下自己……你干嘛呢!”
“啪”的一声,顾沉舟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打断了他的话,“你再逼逼我继续打。”
“艹,你真有病啊!”叶千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耻的,脖子以上全红了,还好现在不能看着,不然他想立马咬舌自尽算了。
“我说到做到。”本来顾沉舟的手是支撑在他的腿上,现在就放在他的屁股下面,吓得叶千帆跟只受惊了的刺猬一样,撑着他的肩膀就往上爬。
“我操你小心点!”顾沉舟赶紧停了下来扶住了山壁,叶千帆这一动作整个重心都向前倾了,他瞬间抓住了他的腿把人背正了,“你想死吗?这要是两人一起滚下去人就没了。”
“你不动我也不会动啊。”叶千帆还是心有余悸,也知道在山路上很容易出事,只得又老老实实趴在他的背上,“你别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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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行,我还真是背了个祖宗。”
顾沉舟稍微歇了一会儿又继续走,这回两人都没再说话,速度加快了很多。
下山的路总是走的一颠一晃,叶千帆趴在顾沉舟的背上,沉稳的心跳从胸腔中传递过来,相贴的衣物也被薄汗濡湿,空阔的风声也像是一首低沉的摇篮的,他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心神,入了梦境。
一路上顾沉舟并没有与苏磊交换。
被苏磊提醒才知道叶千帆竟然睡着了,偏头也只看到了他的发旋,小小的圆圈顶在头上,有点可爱。
没想到叶千帆的头发居然是自然卷。顾沉舟突然就很想摸摸他的头,一定是软软的,爆脾气的叶大部长难得有这么乖的时候,可惜现在只能背着他,手没空。
到了山下叶千帆还没有醒,他和苏磊商量一起送他回家。
南岳山脚下有很多出租车等着拉长途客,他们很快乘上一辆车,苏磊报了叶千帆家的地址。
“这是在学校那边的小区?”顾沉舟问。
“嗯。”苏磊说,“他爸妈都是老师。”
难怪了。叶千帆看起来就是那种出自书香门第的人,成绩好,有礼貌,谦虚低调,不知道为什么老是在自己面前破功,张牙舞爪的。
之后就再没人说话了。毕竟要苏磊和顾沉舟相处更尴尬,其实苏磊也想问问他是不是在针对自己,又怕听到什么要命的回答,干脆就不问了。
到了市区天已经暗了,马路上灯火通明,丝毫不见寂静,苏磊在途中先下了车,拜托顾沉舟把叶千帆送到家。
车里响着广播里温柔里的女声,叶千帆似乎是醒了,又似乎还是睡着,眼睛半睁不睁的。
只见那如蝶翼般的眼帘时开时闭,顾沉舟突然想上手去摸摸,这人是睫毛精吗?睫毛好长。
手刚碰了一下,叶千帆就睁开了眼,蜷怠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不知道碰人睫毛会把人吵醒吗?”
“不知道呀,”顾沉舟没有一点被抓包的不好意思,还笑嘻嘻地说,“也该醒了,马上到你家了。”
话音刚落车就停了下来,叶千帆家住的小区安保要求挺高,外来出租车不能开进去,只能在外面下车。
顾沉舟付了钱,让司机在这等一下,说之后还要坐个回程。
叶千帆一听就拧着眉,本来准备下车又不动了,“你晚上还回南岳?”
“没,我回家。”顾沉舟说,一边扶着后门,让叶千帆赶紧下来。
“放屁呢。”一听就不是真话,叶千帆一脸“你看我像个傻子吗?”的表情,转头对司机说,“师傅您开走,我们不坐回程。”说完就下了车,单脚站稳了把车门关上了。
顾沉舟搞不懂他这是想干嘛,往后退了一步说:“非得这么互相膈应有意思吗?”
“哎你别站那么远啊。”叶千帆本来想扶着他借点力,谁知这人还往后倒退,他单脚蹦过去撑在他肩上,“你不是没地方去吗?”
“……”
叶千帆又小声说:“再说我也没觉得多膈应啊。”
“那你想怎么着啊?”顾沉舟见他铁了心不让自己走,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只好扶着他往小区里走。
“住我家呗。”叶千帆不假思索地说,“反正不会让你住杂物间的,放心吧。”
“你还真大方,随随便便就带个人回家。要不还是背你回去得了,你这速度是乌龟有一拼。”顾沉舟说着便嫌叶千帆这么蹦着走太慢,往前站一点让他蹦上来。
“你怎么这么熟练?”叶千帆寻思着自己不算胖但也不算轻了,这人今天背了自己小半天了,都看不出有多累。
“以前经常背我妹妹。”顾沉舟说。
他立马就回想起了之前在学校大树之下见过的那个女孩,瘦瘦小小的,坐在轮椅上。有一种近乎诡异的直觉告诉他,那个仿若花瓣般的女孩却是压在顾沉舟身上的高山,让明珠蒙尘,让黄金掩埋。
他听得出顾沉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略微生硬的转了话头,“去同学家玩得晚了留宿不是挺正常吗?苏磊也住过我家。我可不大方,你要还的。”
“还个屁。”
“对了,你还欠我一场日出。”
“欠个屁。”
“你说话能不能离屎尿屁远一点?”
“你刚刚也说了。”
“我……”叶千帆觉得他迟早有一天会被顾沉舟气死。
昏暗的白色路灯照在两个少年身上,小区里偶有散步的人经过,却依旧是静谧的。顾沉舟听着他的指挥不紧不慢地往前走,殊不知这只是他们一生中一起走过的第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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