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一个护士转头,不想会撞上宁眠的视线,不由也是一惊,拍了拍旁边的护士,几个人皆是意识到了她们说过的话,带着众人飞快地散开,宁眠面无表情,从她们之间进去。
她再难听的话也听过,还不至于因为护士两句话而生气。
宁眠看着林菀,从她手里夺过手机,宁鸿德果真没压掉电话,深呼吸了下,宁眠接通电话,喂了一声,那边儿久久无音,宁鸿德压根儿没在听。
宁眠不觉好笑,压掉,把手机丢在一边儿:“你知不知道爸爸都没听电话的?你还要这样到什么时候?妈,我跟你说过了跟爸爸没关系,你为什么又要给爸爸打电话?爸爸甚至都不知道我在这里,你让我之后怎么解释?”
林菀根本顾不得周围多少人在看:“什么叫要跟他解释?你为什么要跟他解释?你原本就应该跟我在一起!”
宁眠心凉了大半,无论如何,宁鸿德和林菀都是这样,把她当作物品,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总是忍不住想,他们好像每次都是用询问的语气在帮她做决定,因为她不想被拆穿身份,所以任由他们拿捏着,她担心别人的眼光,为什么他们就不担心呢?
“本来就应该?”宁眠忍不住冷笑,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林菀了解,好话赖话她都说尽了,“那建立在没有欺骗的基础上,你.......”
“我?我怎么了?”
“你根本没病。”
林菀愣了一瞬,而后很快调整过来。也是,就算她知道又如何?
人都已经来了。
宁眠抬眸,看她:“你就是.......就是知道我放心不下你,知道我一定会来,是不是?”
林菀反添愤怒:“是,我想见你还见出错了,是吗?”
事到如今,林菀都不肯承认,反而把错误归结到她的身上。宁眠尽量想要骗自己,骗她们是可以回到原来的,可是林菀都在做什么?
在此之前,她是每个人心里默认的第一,成绩也好,大学也好,她好像不需要做什么就拥有了别人想要的一切。可是没人能想到她有多努力,她常常因为这丁点儿的身份而不自信,怕被人发现,努力了整整三年,不敢做错一步,成功就在眼前,到底是什么样的母亲会在这一刻说这样的话,让女儿三年的努力功亏一篑?
才不过几日,阎罗王和她说,过程错了,结果就是错。她时时注意,事事小心,可宁眠从来没想过她每一步的错误,试图纠正,把一切推回正轨,到最后都会因为林菀而失败。
她到底还要怎么做?
她想给林菀找理由,找借口,可她却连最后的体面都未曾留给她。
宁眠为她放弃了集训而感觉不值,她要是没有幻想过,没有寄希望于过去,只是向前看,任由林菀去呢?
她是不是就能改变结果,哪怕只有一小步,她也想走到正确的方向。
宁眠的心彻底凉透了,她原本不想说的:“错了。”
林菀一愣。
“一开始......就错了。”宁眠早应该明白。
她付出再大的努力也没有办法洗干净血液里的肮脏,她必须带着这个秘密活着。
宁眠低声,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为了说给谁听:“我怎么就这么傻,还真以为......要是我知道是这样,无论你再怎么给我打电话,我都不会来的。”
“过去我过得够苦了,你总是觉得......觉得我对爸爸比对你更好一些,见到他的时候,我总是笑的。”宁眠顿了下,苦笑,“可我不笑怎么办?难道怨他怪他?像你一样每次都发疯似的吼他?把他吓走?如果我不乖一点儿,爸爸他怎么会来见你。”
“爸爸跟我说,让我联系你,我知道他的意思就是.......”宁眠红着眼,“我真的知道他的意思,他不想要我了。”
“你记得我想去南方,但是从来没问过我为什么。其实我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喜欢,就是.......就是不想再掺和进这些事里了。”宁眠低下头,干涩,“我受够了,是真的受够了。你跟爸爸的事情,为什么你们不可以自己解决呢?你说我不明白,你又什么时候明白过?你次次......次次都强调你是我妈,你怎么就不想一想,你后来到底有没有做过一个家长的义务?一个月的零花钱你给过我几次?我高三周六要补课你知不知道?还有......还有一个星期前我要参加保送考了.......”
“我原本是要保送的,老师还一直劝我,他说大人们会处理好事情,让我别担心。我只是个小孩,我还没成年,我还没成年,我能做什么啊......”宁眠忍不住哽咽,眼睛也红了,“他说,他说这件事事关我的未来,没有一个父母是愿意小孩放弃自己的前途的,让我慎重考虑,不要后悔。”
宁眠失神:“可我是考虑过的,我真的考虑了好久,我还那么自信.......我说就算没有保送我也能考得上,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我不会后悔的。”
宁眠偏过头,也许是慌神,眼泪就这么滚落下来,再也抑制不住,哑声:“我那么信誓旦旦,现在却换来什么?后悔.....只有后悔。”
从医院出去,宁鸿德已经知道宁眠没去集训。
宁眠坐在咖啡店里,根本没地方可去,只能面前放了杯柑橘气泡水,发呆。
一个小时后,宁鸿德推开店门,看到了角落里的宁眠。
他看起来刚刚结束了会议,面色并无异常,一身西装革履,稳重又得当。
她答应好的事情,没有做到。
她说过要好好集训,好好考试的,宁眠起身,乖乖喊人:“爸爸。”
她现在没有一丁点儿感觉,甚至就算宁鸿德来劈头盖脸骂她一顿,她也都觉得宁鸿德做的是对的。
但宁鸿德并未发脾气,只是就她的对面坐下:“你妈怎么样了?”
宁眠拨弄着吸管,沉默:“应该没什么事,会出院吧.......”
“集训呢?”
宁眠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不能去了,老师说只要出来就算放弃了,我已经出来一个星期了。”
宁眠咬了咬唇:“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的。”
宁鸿德看着宁眠,宁眠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说实在话,他现在还能容忍林菀胡闹,一大半的原因都是因为宁眠。每次见面,宁眠多是乖巧听话,有几个瞬间,他都不相信这是林菀教育出的小孩。
再后来,宁国伟发现了宁眠,宁鸿德确实没必要再遮掩,这也就是宁眠头一次去宁家,她还是那么讨人喜欢,可是宋之凝发了很大的脾气。
宋之凝和宁鸿德两家是商业联姻,相互制约彼此,这样的事情在圈子内不算少,但唯独宋之凝没有办法容下。
宁鸿德叹了口气:“眠眠,爸爸没怪你,其实就你的能力,考上也只是时间问题,爸爸只是希望你以后的时间可以轻松些,可以多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是把所有的精力都耗在学习上。”
宁眠从来没想过宁鸿德会这样说,眼底露出一份迷茫。
“要是你接到电话,早些跟我说,也许也不会到这么一步。”宁鸿德冲宁眠安抚一笑,“也是爸爸不好,没给够你安全感。”
宁眠小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