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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琪送来的药只是帮助假死,俞清淮的咳血却是因为中毒,而且是俞家下的毒。俞清淮的体弱多病其实也是中毒所致,这种毒其实最开始是在后宫中用的,这种毒的作用就是悄无声息地减少生命力,直到那一天到来死去。
“俞清淮,若是你死了,那么等一等我,我们下辈子重新开始。”如果俞清淮就这么死了,那么他恨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贺之霖用力吻着俞清淮因为虚弱而苍白的唇,偏低的体温和过度虚弱而愈加纤细的身体都让贺之霖不安,他迫切地想要让他热起来,哪怕是生气也好,不要露出这种快要解脱的释然。
“咳咳~”俞清淮忽然眉头一紧,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剧烈地咳嗽下嘴里再一次漫起腥甜的血味。
贺之霖慌乱地松开禁锢他的双手,几乎是摔下床去拿药,但是一转头俞清淮手中刚刚还洁白的帕子已经染上了刺目的殷红,他手一抖竟是连整个药壶都打碎在地,晾凉的黑色药汁流了一地。
“清淮……”凌乱的床榻上,苍白的青年无力地松开手躺在柔软的锦被上,那双从来都是淡漠的眼睛此刻也悄然紧闭,长而纤细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如果不是没有了呼吸,贺之霖甚至会觉得他只是睡着了。
“清淮你醒醒,别睡了好不好?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打我自己,你看,你醒一醒啊!”贺之霖崩溃地跪在地上大哭,他拉着俞清淮冰冷的手,一边用力抽打自己的耳光,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衣服乱七八糟也顾不上整理,红肿着脸涕泗横流,像个疯子一样。
即便是再恨俞清淮,也从来没有真正想过他会死在自己眼前,贺之霖不吃不喝整整三天,谁碰俞清淮他就要杀谁,如果不是老管家在这阻止,估计整个王府都没有人了。
俞清淮怎么也是王妃,更何况他是替嫁了俞子玉,俞家就做出一副凄惨的模样上朝要女皇把俞清淮的身体葬在俞家的祖坟,毕竟贺之霖不喜王妃的事情街知巷闻。
女皇头疼不已,看着颓废的贺之霖不由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答应了俞家的请求,与其让贺之霖守着一具尸体,倒不如重新振作,她的身体也渐渐地衰弱,还需要贺之霖帮助太子才行。
俞清淮的香消玉殒在王府留下了深深的阴霾,贺之霖愈发冰冷无情,只有在俞清淮曾经住过的房间里才会流露出一丝属于人的情感。
太子与贺之霖之间的争斗愈发激烈,朝堂上人人自危,就连平头百姓也隐隐约约感觉到其中的压力,风云诡谲多变的京都却有一个地方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清淮,我在一家酒坊发现了这种酒,味道比杏花酒还要清。”刘子琪献宝一般把小小的酒坛抱出来,轻轻放在桌子上,而原本弹着琴的俞清淮听着刘子琪怎么说,也忍不住收音起身,缓缓走到桌前。
宽大的青色道袍遮住了那袅娜的身姿,但是那青葱玉指举杯相邀,笑语晏晏竟是让天地失色,刘子琪不由庆幸,这么好的俞清淮,此刻就在自己眼前。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刘子琪不禁流露出痴迷的神色,眼前的人素来清冷如皓月,像是玉质的神像,美则美矣,却也冷,如今粲然一笑仿佛近在咫尺,让他忍不住心生妄念。
“清淮……”刘子琪痴痴地捧着杯子,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暖意,像冬日暖阳般温和,他几乎要开口表明心意时,俞清淮却突然开口。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这首诗是取自《白石郎曲》,东晋佳人嵇康之美可以担之。”
“嵇康不如你。”温柔缱绻的目光流露出显而易见的爱意,刘子琪神色黯然地握紧酒杯,原本清冽的酒此刻匆匆倒入口中毫无绵软的香气,反而透着苦涩酸楚,眼眶酸涩眼前一花竟是要落下泪来。
刘子琪何其聪敏,俞清淮显然是在婉拒他,他可以把俞清淮从王府中带走,也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和俞清淮结为夫妻,却独独不能逼迫俞清淮接受他的爱意,也许做朋友就够了……
刘子琪苦笑连连,手中的酒杯不停,不一会儿一坛子酒就全喝完了,喝了这么多,眼泪才敢从眼眶里落下,他勉强逼迫自己露出笑容对满眼担忧的俞清淮说:“清淮,我只是醉了,酒醒了就好。”
俞清淮被刘子琪藏在京都城外的寒光寺里,平日里写诗作画,弹琴抚唱,仿佛世间的一切纷争变故都与二人无关,然而刘家俞家都身在其中,两人又怎么会毫无关联。
女帝驾崩,贺之霖男扮女装的谣言再起,而俞清淮早已“病故”,贺之霖这才恍如大梦初醒般知道王府中的间谍另有其人。
上辈子贺之霖毫无防备,但是这一次早有准备的贺之霖异军突起,率领隐藏在京都的一千将士杀入皇宫,戳穿女帝已经驾崩的真相,在太子逼宫前先一步把圣旨传告天下。
“清淮,我可能暂时不能来看你了。”刘子琪站在山房门前轻轻说着,钟声悠然的传来,伴着朦胧的夜色,伴着清凉的夜风,颗颗寒星闪烁,在越来越浅的夜幕中渐渐消失,一声叹息也渐渐地飘
', ' ')('散。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回到被军队团团围住的刘家大宅,刘子琪毫不反抗地伸出手被捆绑好推入牢车,望着远处山头被清晨阳光沐浴的小小寺庙,他不禁会想,俞清淮一连几个月看不见他会不会担心,转念一想又不禁后悔自己没有好好道别,这一去凶多吉少,又有谁能够照顾好他。
刘子琪到底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虽然关在牢房里,却没有遭受什么刑罚,而贺之霖掌握了大权,站稳脚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审俞家的几个,在找出间谍的同时也意外得知了俞清淮竟是被“毒害”的真相。
“清淮他不也是你的亲生儿子吗?!你竟然能狠的下心让人下毒给他!”贺之霖简直不敢相信,他一直以为俞清淮钟灵毓秀是家中宠爱,哪怕是不及俞子玉的千娇万宠,也不该是被这样对待,他这才意识到他上辈子收到的俞家大张旗鼓迎接俞清淮的消息是有多么可笑。
“为了大业,一个男儿的牺牲又算的了什么呢?只可惜,没想到哪怕是毒死了他,你也没有因为伤心而一蹶不振,最是无情帝王家,如果你真的对他有情又怎么会赢了太子。”
哪怕是满身是血,俞大人也毫不畏缩,胜者为王,她嗤笑了一声,在她看来贺之霖不过是在她面前装出一副情深的模样。
贺之霖心神震荡,恍恍惚惚地走出了牢房,原来他一直都恨错了,而他一直信赖的老管家竟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么他对俞清淮做的这些又算什么呢?
“王爷,管家在房中自缢了,这是她留下的一封信。”属下很快就返回报告了这个消息,并把那封信带来了。“烧了。”“是。”
贺之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到底是为什么要背叛他又如何,人都死了,他知道这一切也不会让俞清淮回到他身边。
“传令下去,俞刘两家意图谋反,女子一律斩首示众,抄家的所有财物送入国库,男子发配边疆充妓。”这个刑罚对于谋反这个罪名来说不算重,成王败寇,这又是两位大人在一开始就该想好的。
另一边的俞清淮几日不见刘子琪确实是有些奇怪的毕竟他之前可是天天上山来的,寺庙里虽然消息相对闭塞,但是又香客还是会谈论起这些事,因此俞清淮还是知道了。
“住持,我……”所谓关心则乱,俞清淮想要下山却发现自己就是下山了又能怎么样,谋反这种罪名,他一个死掉的人能救刘子琪吗?
俞清淮担心刘子琪也确实是担心对了,刘大人知道自己的儿子和俞清淮的关系很好,她在不久前发现了俞清淮没有死,身为老狐狸她选择了隐瞒这个消息,在必要之时可以保住自己的全家老少。
“你说什么,他在寒光寺?”刘大人看着贺之霖惊喜到不敢置信的模样,她就知道自己做对了,也万分庆幸自己没有着急地让人杀了俞清淮,这张最后的护身符终于派上了用场。
于是俞清淮就被突然出现的贺之霖吓了一跳,他们之间美好的记忆实在太少,因此俞清淮本能地就是想要躲起来。
住持慈眉善目但是又带着威严,站在寺庙门前面对此刻已经是天下之主的贺之霖依旧不卑不亢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一拜后才开口:“寺庙乃清净之地,若是王爷前来礼佛,那么大堂自有位置。”
“大师,我来找人。”贺之霖虽然是毕恭毕敬,但是满眼急切,他早已看见了俞清淮的身影,他的眼里精准可以百步穿杨,绝不会看错,一想到马上就能看到他,内心就是一阵狂喜。
“阿弥陀福,禅房重地,外女莫入,王爷还是请回避。”住持抛出了一个软钉子,硬生生把贺之霖堵了回去,贺之霖当然不会这么放弃,眼见住持要关上门,贺之霖愈发着急,最终撩开下摆,“扑通”一声跪下了。
“清淮,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不会再逼迫你了,你不想见我,我每日来给你磕三个头,若是你想见我就出来吧。”贺之霖说这话是虔诚无比,他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下跪会不会被人嗤笑,大喊完就真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哪怕他已经是大权在握的监国,他在爱情面前依旧是卑微到尘埃里。
“贺之霖他真的跪下了?”贺之霖的这番举动俞清淮的内心的确是有所触动的,但是这还不足以抵消他之前所做的,俞清淮认为他只是一时的愧疚,掠夺的本能并不会因此而改变。
然而没想到贺之霖第二天就让俞清淮打破了这种想法,寒光寺在山顶,十步一叩五步一拜,一万四千二十一阶石梯,他磕破了头跪肿了双腿,这已经不是愧疚了,他把俞清淮当做了他的神。
“王爷,你何必这么做呢?”俞清淮终于走了出来,无奈地看着神情清脆的贺之霖,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来找他,黑曜石般纯粹的眼睛里流露出苦恼来。
“清淮,你终于肯见我了!”贺之霖激动地想要站起,但是两条腿又酸又痛,根本直不起来,好不容易挣扎着起来,跌跌撞撞地到俞清淮身前,想拉他却又不敢,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王爷,你我两不相欠,不要再来了。”俞清淮说这话完全是一番好意,
', ' ')('不希望贺之霖被天下人耻笑,一个大女子纡尊降贵地给男子弯腰磕头,会有损威严。
俞清淮倒不是对贺之霖有感情,虽然心情还有些震惊和复杂,但是理性告诉他,贺之霖再这么闹下去对他绝对没有好处,身为监国贺之霖的形象非常重要,他也不想被那些人当做一个可以操控贺之霖的把柄。
但是对于一看见俞清淮就没有脑子的贺之霖,听见这句话第一反应却是他要赶自己走,顿时间眼眶一红委屈地哭了出来,他知道自己以前那么凶,对他一点也不好,现在他已经知道错了,就真的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贺之霖蹲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哭着,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他爱俞清淮,在他以为愚蠢的上辈子而仇恨纠结的时候老管家就看出了这一点。
爱让人愚蠢,就像老管家爱着女皇而对他好,却又担心自己会挡了太子的路而狠心帮助俞家给俞清淮下毒,他爱俞清淮入骨而不自知,却在被人生生抽去骨血才后知后觉痛不欲生,如果不是自己振作起来,他贺之霖恐怕永远也看不见他了。
俞清淮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贺之霖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很难看,但是再难看的模样俞清淮都见过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在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眼里自己都是觊觎皇位的贪婪之徒,可想而知他的形象到底是有多差,但是贺之霖还是忍不住不甘心地问俞清淮,自己在他眼里到底有没有好过?
“王爷,这终究是过去的事了,如果王爷真的觉得有愧于我,那么清淮斗胆提出一个不情之请。”俞清淮顾左右而言他,毕竟贺之霖在他心里还真没有好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提出一个要求,先把刘子琪救出来。
别说放一个无关紧要的刘子琪,就算俞清淮说要天上的星星贺之霖都敢架梯子去摘,分分钟俞清淮就在王府看见了神情憔悴的刘子琪。
贺之霖站在一旁看见刘子琪满脸胡渣,衣服破旧宽松的狼狈模样,不由懊恼那些属下怎么没好好收拾他一番,完全没有想到是自己催促地急,哪有时间收拾。
贺之霖立刻紧张地看着俞清淮,生怕他生气,好不容易被他带回来了又要离开,不安地搓着手,却不敢说话,只能紧紧地看着他。
见到昔日好友如此狼狈的模样,俞清淮的确是心疼而生气的,他赶紧拉着刘子琪坐下,问他在牢里的遭遇。“我很好,倒是你,清淮你怎么又和她在一起了,是不是她逼你的?”
刘子琪后悔莫及,早知道自己就早一点把俞清淮送出京都,而不是想着他能够时时相见而把他安排在这么近,现在被贺之霖带来,他立刻脑补出清淮为了救他而牺牲自己。
贺之霖在一旁听着,顿时间脸都黑了,俞清淮明明是他求回来的,他哪里还敢逼迫他,恶狠狠地瞪着这个污蔑他的小人,一想到自己在俞清淮心里本就不是什么好形象又被这个人诋毁,顿时内心酸涩了起来。
贺之霖酸溜溜地想着自己都还不曾被清淮拉着手,但是他又不敢让人去把刘子琪怎么样,他哪怕心里再难受也绝不能让清淮生气了。
面对刘子琪的担心,俞清淮瞥了一眼失落的贺之霖,慢慢摇了摇头,他没有被逼迫,他来王府除了等刘子琪,还有一件事就是他的小侍。
俞清淮冷心冷到了极点,但并不是如磐石般无可撼动,他知道刘子琪对自己好,也知道小侍对他的忠心耿耿,他的假死恐怕让小侍伤心了,这一次干脆特意和小侍见一个面,让他不必再伤心了。
贺之霖每一天都找借口让俞清淮留下来,他拼命对他好,俞清淮要什么就给什么,什么名贵的珍宝通通送到他的房里,他知道清淮不想留下,因此他想着能够拖一天是一天,自欺欺人地想着或许清淮就会愿意留下了。
贺之霖陪俞清淮游湖,陪他上寒光寺答谢住持,陪他去山顶看万家灯火,但是一天天过去了,偷来的时间总归是要还的。
“清淮……”这一天早上,贺之霖推开门就看见桌上的一封信,工整清秀的字体和清淮一样秀丽,满心不安地打开一看,果然他已经走了。
“清淮,我会追着你,一直到我死了。我不会逼迫你,但是至少让我留在你身边。”贺之霖不会就这么放弃的,现在追出去快马加鞭,还能够赶上。
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可是街上还是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汴河景色的。
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
俞清淮以前也没有见过这些,而贺之霖担心鱼龙混杂也不敢让他来这,如今和刘子琪慢慢闲逛也是颇有些滋味,出了城就是古道,绿荫遍布两旁,五颜六色的小野花在田埂上肆意绽放,生机盎然,两个人骑着驴慢慢地走,一边吟诗一边观景,好不快活。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俞清淮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露出细碎的温柔星光
', ' ')(',深情至此方可举案齐眉,因为爱他珍重他,所以愿意忍耐自己的渴望,希望他多看看路上的风景而不着急着回来。
“清淮,如果王爷真的追来,你还要给他机会吗?”作为情敌刘子琪还是存有私心的,他不想让贺之霖追来,但是俞清淮的笑而不语又让他颇为担心。
小黑驴慢慢走,俞清淮听见了马的嘶鸣声,回头一看,贺之霖停着马在他身后不远处,尘土飞扬,他却挺直着身体傻乎乎地看着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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