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小的亲传弟子正一袭红衣,立于风雪之中,像一束火红的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谈之萍说:“你要毁掉宗门。”
祝兰衣没有否认。
谈之萍问:“为何?”他的声音清冷,此时风雪肆虐,他依旧淡定,一派宗师风范,“我自问待你不薄。”
祝兰衣笑:“为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谈之萍眼底的神色变了变。
赫连执看了看祝兰衣,又看了看谈之萍,最后目光落到谈之萍的衣袖处,对祝兰衣说:“师弟,你这又是何必,如果对大师兄有所不满,可以来找我啊。”
祝兰衣笑笑。
徐青羽要磨他的骨,碾他的肉,他便把徐青羽的骨肉给扬了。
至于赫连执……
祝兰衣幽幽叹息,说道:“若不是徐青羽太沉不住气,对我死缠烂打,我就有更多时间好好准备,能把你们一网打尽。”
谈之萍与赫连执同时眯起眼睛。
谈之萍压着声音呵斥祝兰衣:“逆徒,宗门何时亏待过你?简直大逆不道。”
他说着,移动身形,伸手来抓祝兰衣。
祝兰衣看着自己的师父,说道:“师尊,你可知在你闭关之时,我被大师兄抓住,差点成为他的道侣。”
谈之萍听见这句话,身形一顿,此时赫连执在一旁冷冷哼了一声:“徐青羽好手段,把我也支开,根本不透露一点风声,一切就是为了抢夺小师弟。”
谈之萍衣袖鼓动,徐青羽的元婴似乎有话要说,谈之萍微微蹙眉,对大弟子强取豪夺的做法甚是不悦,他抬手按住衣袖,指尖一压,徐青羽的元婴顿时不动了。
就在此时,祝兰衣身上突然迸发出光亮。
赫连执意识到他们被分散了注意,喊了一声:“不好,小师弟要逃跑。”
祝兰衣仿制霜天冰瀑阵,只想毁掉雪歌峰,没想过把自己搭进去,他给自己留下后路,早早在身上揣着传送阵。
面对一个徐青羽他有把握,但对上谈之萍,祝兰衣没那么天真。
谈之萍修为高深,老谋深算,一切须从长计议。
祝兰衣发动传送阵,下一刻就要逃离,谈之萍低喝一声:“这就想走?”
谈之萍出手如闪电,全然不顾漫天风雪,弹指间出现在祝兰衣面前,拂手拈花,不留痕迹,云淡风轻地触碰到祝兰衣。
祝兰衣身上的传送阵竟然被他轻易地捏破了。
祝兰衣脸色大变,惊愕地看向自己的师尊,谈之萍垂目看他,两鬓花白的发丝被狂风扬起,祝兰衣顿时觉得自己是罩在五指山下的猴子,丝毫动弹不得。
其实祝兰衣刚刚渡劫元婴,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刚才一番做派,不过强撑而已,此时他被谈之萍擒住,哇地吐出一口血,承受不住谈之萍大乘期威压,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赫连执冒出来,扶住祝兰衣的肩膀,让他往后靠在自己怀里。
谈之萍撩起眼皮子,看了自己的三弟子一眼。
赫连执笑眯眯地说:“师尊,若不是大师兄逼迫小师弟,小师弟何至于此,你不会罚他吧?”
谈之萍面有不悦,拢了拢袖子,袖子里的徐青羽居然也同意赫连执的说法。
徐青羽身体湮灭,哪怕留着元婴,也很难再修炼回去,而且他没有身体,想再修炼要么成鬼炼魂,要么去夺舍,都是不归之路。
祝兰衣失去意识,身体软绵绵地靠在赫连执怀里,柔软无骨,下颌脖子以及手腕在艳红的布料中透出细腻的雪白,蜿蜒的线条如山丘起伏,又像小河流水般柔媚。
红衣的少年被夹在师尊与师兄之间,幽香随风飘扬,紧闭的眼眸流露丝丝脆弱。
此时风雪依旧大作,雪歌峰摇摇欲坠,外面的弟子们一定想不到,宗主师门几个人居然抱着罪魁祸首,商量着不要追究。
谈之萍到底没忘记自己是一门之主,运转心法,灵力浪潮以他为中心扩散到雪歌峰的每个角落,这里是阵眼,处理起来事半功倍,没一会,风雪便小了许多。
谈之萍准备出去查看情况,临走之前他深深看了祝兰衣一眼,对赫连执说:“你把他看好。”
赫连执用折扇勾起祝兰衣细致的下巴,将他的脑袋放正,脸上挂上人畜无害的笑容看着师尊说:“放心,师尊,我会好好照顾师弟。”
祝兰衣眯起眼睛:“休要做多余之事。”
赫连执垂眸恭敬道:“是。”
他刚准备抱着昏迷的祝兰衣离开,突然整个人飞了出去。
刚刚被谈之萍镇压的暴风雪,再次席卷起来,狂风四起,虎啸龙吟,冰雪如同利刃割裂一切,竟然比刚才还要狂暴。
宗门里有人大喊:“冰鉴峰塌了!”
谈之萍脸色剧变。
祝兰衣仿制了一个大阵,虽然麻烦点但不足为惧,可冰鉴峰塌了……冰鉴峰上的上古阵法是货真价实的真货。
也许是几千年,也许是几万年,停息已久的霜天冰瀑阵彻底被激发了。
整个玄霜宗地界,将被掩埋在皑皑白雪之下。
白茫茫的风雪中,赫连执被莫名的力量打飞到旁处倒地不起,身着红衣的祝兰衣被人轻轻抱了起来。
绚丽雍容的火焰花在冰霜风华中盛放,那人抱着祝兰衣,从头到脚都是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