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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
香烛燃尽,风吹珠帘。
谨兰苑门声响动,惊鸟四散而逃,树上的黄叶簌簌落了一地。
太医院院正宁晟否奉太后旨意来给各宫娘娘轻平安。
谨兰苑,正厅。
宁院正摘了秦婈腕上的白帕子,皱眉道:「美人玉体虽无大碍,但微臣却诊出了似紫木祥的余毒来,这紫木祥一毒,美人可能不甚了解,少量还好,多了那可是要人命的。」
紫木祥。
秦婈眸色一僵。
她哪裏是不甚了解,她是非常了解,这根本就是秦大姑娘殉情时饮下的毒酒。
但这件事,她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秦婈美眸瞪圆,故作惊讶道:「怎会如此?」
宁院正道:「美人不必惊慌,这世上万物讲究相生相剋,兴许余毒并非是紫木祥之毒,而是膳食出了问题,美人可否将膳食录拿给微臣瞧上一眼?」
秦婈点了点头,连忙道:「竹兰,你速去尚食局找余司膳将淑玉苑和谨兰苑的两本膳食录拿过来。」
竹兰连忙道:「是,奴婢这就去。」
半晌过后,宁院正一边翻膳食录,一边摇头道:「不对啊,这膳食一切正常,并无相衝之物啊……」
秦婈用帕子捂住嘴道:「这……该如何是好?」
宁院正表情渐渐严肃,安慰道:「此毒尚未入体,有药可解,还请美人稍安勿躁。」
秦婈起身道:「那便多谢宁院正了。」
宁院正道:「此乃微臣分内之事,美人客气了。」
宁院正走后,竹兰和竹心一脸心疼地看着秦婈。
后宫里投毒,历朝历代皆有,早就不是怪事,她们心裏都有数。
秦婈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们两个既然在谨兰苑伺候,那便算是我的身边人,有些话,我便直说了。」
竹兰立马道:「主子您说就是了。」
秦婈道:「我是不是与先皇后,生得有几分相似?」
竹兰点了点头,「是。」
秦婈道:「那可否告诉我,先皇后是如何去的?」
竹兰和竹心对视一眼。
最后竹心开了口,「还是奴婢来说吧。若说宫裏有两个提不得,那大皇子是其一,先皇后便是其二。」
秦婈道:「为何提不得?」
竹心道:「世人皆以为先皇后是因难产去的,但宫裏的人却知道,先后难产与尚仪局的徐尚仪脱不了干係,徐尚仪有个弟弟,因为苏家通敌叛国,死在了战场上,奴婢听闻,三年前,她是公报私仇才使先后难产,不过她到底是怎么做的,奴婢便不清楚了。」
秦婈道:「然后呢?」
竹心继续道:「九月初,陛下得胜回朝,得知此事勃然大怒,先是太医院常院正被罢官,随后徐尚仪被司礼监处以凌迟之刑,再之后,陛下三年未踏入后宫,甚至与太后娘娘也」
说到这,竹兰用手臂碰了竹心一下。
竹心立马咳嗽两声,道:「奴婢失言了。」
听到这,秦婈不由皱眉。
萧聿三年没踏入后宫?
薛妃和柳妃便罢了,毕竟他一向不喜欢世家女,可他待李苑一向是极好,竟也舍得冷落?
竹兰又道:「主子别担心,太后娘娘主持六宫,一向公平公正,这中毒一事,定会给主子个说法的。」
秦婈点头道:「但愿吧。」
秦婈刚用过午膳,便有人敲开了谨兰苑的门。
秦婈一眼便认出了她来。
这是薛妃是贴身女史,清月。
清月朝秦婈福礼道:「薛妃娘娘在咸福宫备好了点心,邀秦美人去坐坐,还请美人随奴婢来吧。」
这话说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个说法,在朝廷上适用,在后宫裏也是一样。
薛澜怡是正二品的妃,她只是六品的美人,便是不想去也得去。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秦婈轻声道:「那就有劳清月姑姑带路了。」
清月笑了一下,「美人客气了。」
咸福宫的花儿开的正好,风过绣帷,秋香满园。
秦婈咬着牙给薛澜怡福礼,道:「臣妾给薛妃娘娘请安。」
薛妃斜靠在紫檀嵌玉花卉宝座上,见她来了,立马放下手中的葡萄,笑道:「妹妹快过来坐。」
清月将一张圆凳放到薛妃身边。
秦婈走到薛妃身侧,坐下,动作微微有些拘谨。
薛妃看着她的脸,不由喃喃道:「你真是太像她了,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秦婈皱眉道:「薛妃娘娘这是何意?臣妾不明白。」
薛妃笑道:「本宫从前从不信怪力乱神之说,可直到看见你,便有些信了,你叫秦婈?」
秦婈颔首道:「是。」
', ' ')('薛妃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近来,本宫常常失眠,太医院诊不出个结果,本宫便找了□□主持来说经,可□□主持偏说,说经不如抄经虔诚,可昨日本宫伤了手腕,实在动弹不得。」
秦婈柔声道:「臣妾愿为薛妃娘娘出一份力。」
「你倒是个聪慧的。」薛妃提了下嘴角,道:「你若是愿意替本宫分忧,那本宫也不会亏待你。」
秦婈恭敬道:「娘娘客气了,为娘娘分忧,乃是臣妾的本分。」
薛妃回过身,随手拿来两本佛经,认真道:「□□主持说,这两本各抄两遍。」
秦婈接过,目光诚恳道:「臣妾便是不眠不休,也会将佛经儘早抄完。」
薛妃看着她的眼睛,笑道:「不眠不休?那本宫岂不是太欺负人了?」
「清月,去拿笔墨纸砚过来。」薛妃拉起秦婈的手道:「不然妹妹每日都来咸福宫抄吧,就当是跟本宫做个伴,如何?」
每日?
秦婈不动声色道:「臣妾全听薛妃娘娘的。」
半刻之后,两个小太监搬了一张黑漆嵌螺钿花卉纹长方桌过来。
左侧摆放香炉,右侧摆放文房四宝。
薛妃给清月使了个眼神。
清月立马走过去道:「奴婢替美人磨墨。」
墨汁均匀后,秦婈拿起狼毫,轻轻蘸了蘸,细白的手腕一弯,开始下笔。
薛妃看着她的笔迹,瞳孔一松,长呼了一口气。
薛妃这边鬆了一口气,秦婈心裏却不由感觉到后怕。
当初她练这字体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万没想到,居然在遇上薛澜怡的第二日便用上了。
佛经一写便停不下来,薛妃不放人,秦婈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写。
一个时辰后,有位青衣女史推门而入,躬身道:「娘娘,寿安宫那边儿要请秦美人过去。」
秦婈抬头。
她正忖度着该以何种理由脱身,就有人将理由送上门来。真可谓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薛妃柳眉微蹙道:「寿安宫?孙太妃找?」
女史颔首道:「是,寿安宫的袁嬷嬷亲自过来了,说是有要紧事找秦美人。」
薛妃瞥目瞧了一眼秦婈,缓了缓,道:「那秦美人还是赶快去寿安宫吧,别让太妃等急了,本宫这不急。」
秦婈道:「明日一早,臣妾便会来娘娘这裏。」
薛妃十分满意她的识相,道:「那劳烦妹妹了。」
秦婈绕过桌案,淡鹅黄色的袖口与砚台擦边而过,染上了几滴墨汁。
秦婈走后,清月将沏好的菊花茶端给薛妃,然后道:「奴婢瞧着秦美人是个知本分、懂规矩的,娘娘不必太过担心。」
薛妃接过茶,饮了一口,道:「懂规矩?未逢恩露,都懂规矩。」
清月皱眉道:「主子是觉得,陛下会抬举秦美人?可她与先皇后生的那般相似,这同一张脸……」
薛妃幽幽打断道:「也未尝不可。」
咸福宫与寿安宫离得颇近,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秦婈便来到了寿安宫。
她跟着袁嬷嬷上了石阶。
一进屋,便瞧见太妃坐在棕竹嵌玉三阳开泰扶手椅上嘆气。
秦婈福礼道:「臣妾见过太妃。」
「快过来,不必多礼。」太妃又嘆一口气,道:「今日我叫你来,是有要事,待会儿你进了裏头,不论见到什么,都不许与旁人提起,如有违背,定是严惩不贷。」
秦婈道:「臣妾牢记在心。」
太妃道:「好,你跟我过来吧。」
袁嬷嬷掀起帘栊,秦婈走进去。
定睛一看,是萧韫正低头凝视着一幅人像画。
画中人不是别人,正是淳懿皇后。
太妃走过去,柔声道:「韫儿,你瞧谁来了?」
萧韫抬眸,看向秦婈。
那如水洗葡萄般的黑眼珠,立马多了一丝光亮。
许是秦婈与苏菱生得太过相似,思及往事,太妃心裏一酸,忍不住红了眼眶。
秦婈道:「太妃要臣妾来是……」
孙太妃小声道:「淳懿皇后的事,想必你也听过一二了,案上那副画是陛下给他的,韫儿无事便会看两眼,但也就看两眼,可自打昨儿见了你,便不撒手了,瞧那意思,是把你认作先后了。」
秦婈握紧了拳头。
没人知道,她有多想过去抱抱那孩子。
「宫裏的人都说大皇子痴傻,打娘胎里就患了哑疾。」孙太妃道:「可我却不这么想,今日他不吃不喝的,其实就是想我把你找来。」
孙太妃低声呢喃道:「阿菱那般聪慧,她的孩子,怎可能是个傻的」
秦婈嬷嬷听着太妃自说自话,指甲暗暗用力。
太妃走过去,牵起萧韫的手道:「人我给你找来了,你瞧吧,韫儿,她不是你母后,她是你父皇的妃子。」
萧
', ' ')('韫摇头。
目光十分认真,又摇头。
孙太妃将画像伸平,回头指了一下秦婈,道:「你看,秦美人这裏有颗痣,你母后却没有,所以说,她们并非是同一人。」
萧韫还是摇头。
孙太妃对秦婈道:「你再过来些,让他看仔细了。」
秦婈走过去,柔声道:「我的确不是你母后。」
这话一出,小皇子皱紧了眉头。
七八分的委屈,瞬间涌进他的眼睛裏。
孙太妃嘆气道:「韫儿,你现在难过,总好过你日后失望。」
孙太妃对秦婈道:「今日多谢秦美人了,你可以走了。」
秦婈颔首道:「是。」
见她要走,小皇子急急地去拽太妃的衣袖,指了指画。
太妃被他拽的险些闪了腰,连忙道:「这又是怎么了?」
小皇子追到秦婈身边,秦婈连忙蹲下身子,与他平视,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孙太妃蹙眉,看向秦婈的目光立马变了几分,正准备出言呵斥。
就见萧韫将食指搭在秦婈的下巴上道:「没有。」
许是太久没说过话的缘故,这「没有」二字,声音不大,反倒是有些尖锐。
孙太妃瞪圆了眼睛,惊的舌桥不下。
秦婈不敢相通道:「太妃娘娘,是臣妾听错了吗?」
孙太妃深吸两口气道:「你没听错,本宫也听见了。韫儿,你再说一次,好不好?」
萧韫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垂下,又不说了。
「袁嬷嬷!」
袁嬷嬷走进来道:「老奴在。」
孙太妃道:「快去把陛下请来,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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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章重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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