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砚绝望地垂下眼睛,是了,他不信,他肯定不信啊,他若信了,那才是傻子呢!
当日把她捧在手心里当宝,她说得话便是漏洞百出,他也信,如今他恨她入骨,把她当一根草,她便是再能巧言如簧,他也必然不信!
他能将自己捧高,就能把自己摔在地上,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摔在地上!
她再抬起眼时,眸中已经没有了原本的绝望。
黑亮湿润的眸子,平静地望着面前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庞。
事到如今,她竟是这么熟悉他,熟悉到那张棱角分明脸庞上的每一处。
轻叹了口气,她艰难地喃喃道:“你动手吧。”
上一次,他要掐死她,最后却留了她一条生路,这一次,他是断断不会放过自己了吧。
阿砚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风声凄厉,雪花漫舞,那只黑色的鹰展开长翅,滑过这苍茫天空,俯瞰着这对纠葛九世的男女。
漫长的等待后,阿砚并没有等来那熟悉的疼痛和死亡——那双手骤然撤离了她的颈子。
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时,却见萧铎已经倏然转身背对着自己,她所能看到的,只有那不羁的黑发伴随着宽大的玄袍在狂舞。
这个背影是孤寂和凄凉的。
“这么杀死你,太便宜你了。”萧铎森寒的声音自牙缝里迸出。
阿砚怔怔地望着他。
“收拾你的包袱,走。”萧铎冷声冰冷道。
阿砚听到这话,望着那背影半响,陡然明白过来,连忙奔过去拾起包袱,背在身上。
这……这是又逃过一劫了?
萧铎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冷笑道:“一路上,好好料理爷的膳食,要不然直接把你砍了喂鹰。”
阿砚咬唇,点头:“嗯,我知道。”
萧铎抬眸望向苍穹,苍穹中是那只翱翔于天际的雄鹰。
他略带嘲弄的道:“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你那点心思,不要以为我看不透。”
或许柴火说得没错,这小丫头片子就是一个红粉骷髅,专来迷惑他的心志,让他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萧铎是谁,狂傲不羁,世间谁人他曾看在眼里?又曾为谁伏小做低?偏生前些日子,他仿佛被人灌了米汤一般,竟那么着了她的道,像个傻子一般,听之任之,纵容她宠爱她,几乎是把她当心肝一般地捧着。
明明她身上有那么许多疑点,自己却视而不见!
萧铎想到此间,微微眯起眸子,唇边越发泛起冷笑。
他简直是不敢相信,之前那个为了个小丫头片子神魂颠倒,为了她几句言语而在那里借酒消愁的,真的是自己吗?
他骤然转首,冰冷的目光犹如寒芒一般射向阿砚。
阿砚正费力地背起包袱呢,侥幸逃得性命的她,此时被萧铎那么一瞪,顿时吓了一跳……
之前以为自己要死了,便也无所畏惧了,反正左右是个死,又有什么可怕呢?
如今知道自己竟然能够保下性命,顿时仿佛什么都怕了。这条命既然能活下去,那就必须好好珍惜!
他……改变主意了?
萧铎看着她那个怕死的小样子,不由得挑眉,嘲弄地威胁道:“好好伺候爷的膳食,要不然——”
接下来的话都不用萧铎说,阿砚赶紧点头:“好,我知道!天天给爷做好吃的!”
此时风雪越发紧了,那风夹裹着雪渣子往脸上扑打,只打得人脸上生疼,几乎失去了知觉。
阿砚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偏生此时是山地,崎岖不平,偶尔间下面有湿滑的枯草,一脚踩上去便是要摔倒在那里的。
她这些日子身子失去调养,本就不如以前那般精力旺盛,如今这么艰难的赶路,自然是越发体力不济。太阳穴处只觉得嗡嗡作响,两腿又冷又累打着颤儿,至于双手,那是已经冻成了发蔫的胡萝卜,用指甲掐上去都丝毫不觉得疼的。
前面的萧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宽袍黑发在阿砚面前飘扬,看得阿砚眼前恍惚,总恨不得一把拽住那飘逸不羁的发,求着他慢一点。
不过此时此刻她自然也明白,可不是能开口求他的时候。
自己若求他,怕是他能毫不客气地将自己一番嘲弄挖苦。
她咬咬牙,憋着心里一口气,攥紧了包袱皮,拼命跟上去。
萧铎却在此时陡然停住了脚步,阿砚一个收势不住,险些撞上去。
她背着那包袱,疑惑地看着前方的他。
她现在两唇已经冻得发僵,说话都觉得费劲了,于是干脆就不说话。
萧铎微微侧首,淡声道:“累了?”
呼啸的风声中,他清淡的声音让人听不真切,不过阿砚却依然捕捉到了他那那略显低哑的声线,抬头看过去,却见雪花扑打在他黑发间,刚硬俊美的脸庞仿佛比这冰雪还要冷漠几分。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萧铎眉眼微动:“是不是也困了?”
阿砚心中泛起一点希望,他竟生了恻隐之心?
她艰难地蠕动了下冻僵得唇,从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嗯。”
萧铎冷漠俊美的脸庞上依然没有什么神情,却是继续问道:“是不是还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