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偏僻的宅子四面环绕着森林,距离最近的城际公路需要十五分钟车程,而通向公路的,只有一条狭窄的水泥路,还是他购置了这所宅子后专门修的。
可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刚才他一路开车回来,却没有见到她。
他沿路疾驰前进,握在方向盘上的手背早已布满青筋。
开进城际公路十分钟后,出现了一个加油站。他以一百公里的时速前进,十分钟也开了将近二十公里,从他离开家之后直到现在的快一个小时里,她也不可能走得这么远。
他想罢,方向盘一转,开进了加油站,由于车速太快,刹车时距离停在前方的那辆班车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班车司机刚好要上车,看到这一幕,指着他就是一顿骂骂咧咧。他也不在意,下了车径直走向工作人员,十分急切:“抱歉,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亚洲女孩来过这里,黑色的长发,个子不高,瘦瘦的。”
工作人员摇摇头,说:“我是刚刚过来接班的,你进去问一下其他人吧。”
他道过谢,走向其他工作人员,一连问了三个,直到第四个人:“有啊,背着一个包,用英语问我怎么去里约,刚好有班车开进来我就告诉她坐那个车就可以……呃,就是刚刚开走的那辆红色的班车啊。”
尹飒猛然愣住。刚才那位司机骂完他之后就上了车,在他问到第二个工作人员时,班车已经开出了加油站。
他顾不上道谢便转身冲进车里,疯了一般将油门踩到底,冲上公路。雨刮不停地刷新着他的视线,他眉头锁成深壑,死死地盯着前方,终于,那辆红色的班车远远地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他狠狠地死踩油门不放,很快把车开到了与班车司机平行的地方,猛按喇叭,过了好一会儿,班车司机才稍稍推开窗户,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终于超过了班车,方向盘一转,车身一横,截住了班车的去路。
班车也在他身后缓缓停下,尹飒打开车门走了下来,不顾暴雨冲刷,用力拍打班车大门,车门终于打开,司机站起了身看着他,以为他是为了刚才的事来找茬,神色有些紧张,嘴里却不断地骂骂咧咧。
他丝毫不予理会,抬眼看向班车里的那些乘客,而所有的人,也都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天色已渐暗,坐在后排的大部分人他都看不清,他开始朝里走去,凌厉的目光在这些混种人脸上细细审度,却没有他唯一想要的那一张脸。
直到走到最后一排,他才发现那里空了一个座位,大雨倾盆,座位旁边的窗户却是敞开着的。
尹飒愕然,指着那个座位大声喊:“这里刚才是不是坐着一个亚洲女孩?”
“……是,刚刚才跳窗出去了,我也觉得很奇怪。”
他骇然失色,快步过去探出窗外——四下除了大雨,早已没有了人影,窗户高度超过了两米,她究竟怎么跳得下去……他转身冲出班车,跑到窗口之下仔细查看,发现公路护栏外原本茂密接连的灌木丛生硬地被人踩出了一条小道。没有任何考虑,他翻过护栏,冲进了那条小道。
“安若——安若——安若——!”他在大雨之中疯狂呐喊,却又很快被重重雷声所覆盖泯灭。
此处是一段山坡,四下都覆盖着茂密的丛林,他沿着被踩出的小道一边跑,一边喊,几次险些滑倒。野生植物不少带着锋利的锯齿和尖刺,还没走多远他的双脚就被割出了不少血痕,他全然不顾,撕心裂肺地喊着:“安若——!你不要躲着我好不好?这里很危险,有很多有毒的野生动物!安若!”
“——你出来好不好?我不会……我不会再伤害你了,我求你了你出来好不好——!”
他的双眸突然变得模糊一片,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山坡越来越陡,他抓着倾斜的树枝一路小心地挪动着,突然间就听到了下面不远处传来的女孩的一声惨叫“啊——!”接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滚落的声音,不远处的草丛窜动了片刻,才渐渐静止下来。
他的心在一瞬被狠狠勒紧,疯喊着她的名字冲了过去,他拨开层层树丛,终于在斜坡尽处的泥潭里,看到了那个娇小瘦弱的女孩。
尹飒不顾一切地跳了下去,抱起泥泞里脏兮兮的女孩紧紧地纳入怀中,他唤了好几声她的名字,她却双眼紧闭,完全没了知觉。他看向她连衣裙之下裸.露的双腿,伤痕累累,满是血丝。
电闪雷鸣还在继续,与他心口裂开的声音相比,一切都变成了最卑微的点缀。
除了她的身体在浸入盛满热水的浴缸那一刻疼得一声呜咽,后来他将她抱回床上,为她换衣服,擦头发,量体温,敷额头,她都没有再醒来。
从医生赶到别墅的一个小时里,他打了十个电话过去催命,医生来到他面前时,差点要给他跪下赔罪。医生战战兢兢地为安若听完诊,开口说:“她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擦一些消炎药就会好了,刚才淋雨着凉所以有点发烧,吃点药,好好睡一觉就会好。”
医生走了之后,他一件件仔细地完成了医生交代的所有事,喂她吃药,抹药,为她穿上有袖子的衣服,加了一层被子。他的动作无比笨拙,也无比认真。
最后,他钻进被窝,将她拥进他温暖的怀抱。他却看到,她的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一行眼泪,不知是因为身痛,还是心痛。
就连在昏迷的时候都还在流泪,她一定,伤得很深很深吧。
而带给她一切伤害的人,是他自己啊。
她说恨他的时候,看着他那样绝望而痛苦的眼神,他比她更痛,痛百倍,痛千倍。他以为比她更狠更毒,她就会害怕,会听话。可她没有,他越是狠戾,她就越是冷漠。
为什么她总要从他身边逃走?
他将她捧在手心里,像对婴儿一样去爱护,给她最好的一切,给她做梦都无法拥有的一切,给她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一切。
可她为什么总要逃走?她为什么……这么恨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早已忘了当初与别人定下的赌约。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就像所有电视剧里悲痛情节的背景一样,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也没有丝毫渐止的迹象,仿佛注定了悲剧的延续。
她终于醒了,在第二天下午两点的时候。
安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挣开了沉重的眼皮。感官最先接触到的,是空气里熟悉的熏香,混合着那个男人独有的气息,灌进她的鼻息。
她完全睁开了眼,他宽厚的胸膛占满了她整个视野。他的胸口一起一伏,呼吸均匀,应该是睡着了。她不知道的是,他整整一宿未眠,直到刚才接近中午才扛不住了。
她枕在他肩窝上,他的臂膀缠绕在她腰间,她就这样安静地睁着眼,也没有打算挣开。
她当然知道她必然会回到这里,在她摔倒昏迷的最后,耳朵里只剩下了他绝望的呐喊。
“安若——安若——”,多么撕心裂肺,多么痛彻心扉,不知道的人,一定会认为这个男人,深深爱着这个女人吧。
尹飒没有敢睡得太沉,没一会儿他便睁开了眼,下意识低头朝她一看,才发现她默然地睁着眼,似乎已经醒来了许久。
“安若,”他轻唤她,双眸发亮,“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
她纹丝不动,他接着就说:“你发烧了,昨晚给你吃了退烧药,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点?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很久都没有出声。他叹了口气,轻轻地将她放在枕头上,缓缓起身,刚想张口说“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便听到了她柔弱的声线倏然响起——“尹飒,放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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