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村民听说朝廷有了新太子,纷纷惊呼起来:
“真的?”
“不骗俺们?”
“朝廷又没儿子,如何立太子?”
“是福王世子还是定王世子?”
“是定王世子吧,他娶的可是武相国的闺女!”
“安王世子也娶了武相国的闺女!”
“呸,福王世子不也娶了武相国的闺女?!”
“咦?武相国到底有多少闺女呀?怎么许了这么多人家?”
“......”
秦仲安沉默异常。
赵郁听得兴致勃勃,眼中带笑。
阿犬安安静静呆在爹爹怀里,大眼睛忽灵忽灵,看众乡民用乡音高腔大调争论不休。
他家常听的都是京城官话,很少听到京城西郊这种唱歌似的乡音,觉得好玩得很。
那卖菜老农得意洋洋道:“你们都猜错了!哈哈哈哈!新太子是福王的次子端懿郡王,如今过继给了朝廷,成了端王,京城里人都说,端王以后是要做太子的!”
众村民都摇头不信。
其中有一位老农道:“端懿郡王又没娶武相国的闺女,武相国会让端懿郡王做太子?不可能!那些大人物虽然吃香的喝辣的,可是做人应该和咱们老百姓一样,讲究的是帮亲不帮理!”
另有一位观棋的是多年未第的老秀才,拈着花白的胡须摇头晃脑道:“唉,尔等着实鼠目寸光,端懿郡王天潢贵胄,目光远大,如今世家已经霸占了大周朝堂,他若是娶了武相国之女,即使成了天子,也必定沦为武相国的傀儡,反不如娶一个自己真心喜爱的女子,乐哉悠哉,悠哉乐哉!”
众人见他又冒出腐儒的酸腐气,顿时都大笑起来。
这位老秀才也不生气,道:“吾因会文之故,数入京城,颇听了些朝廷之事,吾以为端王绝非池中之物,大周中兴,且待端王。”
众人都笑:“王秀才,我们都不懂这些,你给我们讲演讲演呗!”
下棋的两位中的一位老农终于忍不住了:“你们吵得老子没法下棋了!”
这时候天色昏暗,小儿女纷纷过来唤人回家吃晚饭,众人笑谈了几句,各自作别而去。
苍茫的暮色中,赵郁牵着阿犬的手,慢悠悠随着岳父往家走。
秦仲安想了想,还是道:“女婿,村里人不懂朝堂之事,只是看个热闹罢了,若是有什么不中听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赵郁轮廓分明的脸在昏暗的暮色中依旧明晰,他微微一笑,道:“爹爹不必忧心,因为听了村民的议论,我倒是有了一个想法。”
见秦仲安看他,赵郁便接着道:“在西北的时候,我接触过西夏人、赫孙人、波斯人和穆木尔人;后来到了京城,我又认识了不少辽国人、高丽人和倭人,我发现与这些异族相比,我大周百姓有几千年的历史和典籍滋养,甚是聪明,民智已开。将来朝廷国库富足,若是能由朝廷出银子,聘请先生,在每个村子都建立学堂,大周百姓人人都能读得起书,上得起学堂,其中聪明智慧坚韧之人,能凭借学业参加科举,进入官场,不但能打破了世家对科举的垄断,也使那些有些资财的地主财主无法继世家之后垄断科举......”
前世的时候,赵郁在崩逝前已经发现了一个苗头——世家被他逐步瓦解之后,却又有了一个新的阶层中小地主财主阶层替代了世家,不断扩充本身的势力,掏空国家,压榨普通百姓。
虽然只是苗头,可若是任之发展下去,危害却甚大。
若是能令大量底层的人上升,是否就不会出现前世那种情形?
秦仲安停住了脚步,看着深沉暮色中的赵郁,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满心的激动,深深向赵郁一揖:“女婿,若是真的能实行,真乃大周之福,百姓之福!”
赵郁灿然一笑:“爹爹,咱们回家吧,此事我会与幕僚好好谋划的!”
秦家院子里香椿树的树杈上挂着一盏气死风灯,照得树下亮堂堂的。
树下的红漆杨木方桌上摆得满满当当,除了兰芝和蜀芳商议要做的红椒丝小香葱萝卜丝、小葱拌豆腐、青椒炒鸡和韭菜炒鸡蛋,另有一盘凉拌荆芥,一盘凉拌薄荷叶核桃仁,一盘煮好的咸鸭蛋,一簸箩蒸熟的红薯、玉米和芋头,另外就是一人一碗玉米糁粥。
赵郁背着阿犬随着秦仲安一进大门,兰芝就笑盈盈迎了上来。
她腰间还系着围裙,手里端着一簸箩刚贴好的焦香酥脆的玉米面饼子:“饭菜都准备好了,你们回来的正好,快用香胰子洗了手用饭吧!”
阿犬趴在爹爹背上已经睡熟了。
赵郁轻轻道:“兰芝,阿犬睡着了,让他先回房睡吧!”
秦二嫂忙低声道:“把阿犬放到我房里吧,晚上和我一起睡。”
安置好阿犬,让丫鬟用着晚饭在一边守着,赵郁和兰芝这才回了院子里。
赵郁自有一套养生之道,晚上一向用得不多,不过今晚是兰芝下厨,他便敞开了吃,最后吃得有些撑,便央求兰芝陪他出去散步消食。
兰芝还没见赵郁吃撑过,又好气又好笑,便挽着赵郁去村口散步了。
今日正是八月十三,夜空悬着一轮明月,明月隔着白杨树的枝叶在路上印下斑驳的影子。
路边草丛中秋虫不知疲倦地鸣叫着,远处的金水河缓缓流淌。
兰芝看着这条道路在月下蜿蜒曲折延伸向远方,似乎又回到了前世在辽州的某个场景一般,心里平静舒畅,便道:“阿郁,中秋节那日,咱们得回城参加宫中的中秋夜宴吧?”
赵郁“嗯”了一声,道:“往年都是在后花园的观月台上,今年应该也是在那里。”
兰芝想了想,道:“宫中的中秋夜宴,必定是由梁淑妃操持,到时候咱们不得不防备些。”
赵郁“嗯”了一声,忽然道:“兰芝,我背你,好不好?”
兰芝怔了征,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