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自己挨了打,心中又放不下孩子,便索性没有睡,等她出了祠堂之后直接让人接到西枫院来亲自照看。
祠堂阴冷,春夜湿寒,从来没受过罪的苏箬秋一出来就发起了低烧,两腿膝盖更是红肿不堪。
高氏让程和来给她细细的看了,开了药方留下了药酒,又亲自给她用药酒揉了一个时辰,眼见有所好转才停了下来,让刘妈妈代她在旁精心守着,自己则去隔间罗汉床上睡了。
苏卓这一夜也几乎没睡,前半夜让自己的下人在府里又打探了一遍近来发生的事情,好不容易寅时睡下了,不到辰时却又起来,匆匆吃了个早饭就出了门,直过了傍晚才回来,换身衣裳就又赶去了西枫院看望自己的姨娘和妹妹。
“七妹妹可好些了?”
他给高姨娘问过安之后便看向了倚着引枕半坐在床上的苏箬秋。
苏箬秋恼他昨日不帮自己和姨娘说话,转过头去不想理他,却听他又笑眯眯的道:“我这儿有支宝石簪子,是今年新出的样式,连汇满楼都还没有呢,不知妹妹喜不喜欢?”
他本不打算再私下给两个一母同胞的庶妹送礼,但想到苏箬秋昨晚受了罚,心中还是不忍,便将东西带了过来。
苏箬秋闻言果然转了回来,毫不客气的将他手中的簪子拿了过去,一边打量一边嘟囔:“怎的昨日不给我?偏等我我在大姐面前落了面子才送来!”
苏卓脸上笑容微沉,偏苏箬秋还没察觉出来,只顾着看自己手上的簪子,丝毫不觉得说错了什么。
还是高氏看出了自己儿子的不对,忙站出来打圆场:“你四哥不是已经给你送过来了吗,昨日今日的又有什么分别,你仔细收起来就是了。”
她宠爱苏箬秋是真,但看重苏卓亦是不假。
若说苏箬秋是她的贴心小棉袄,那苏卓则是她真正的倚靠,一辈子的倚靠。
她清楚的知道,只有苏卓在侯府站稳了脚跟,他们娘几个才能永无后顾之忧。
所以无论她多么宠爱苏箬秋,也不会真的为了她而去跟自己的儿子作对。
苏卓往日里并不太跟自己的妹妹们计较,尤其是对苏箬漓苏箬秋这两个和她一母同胞的妹妹,可今日他却觉得有些事情必须摊开了说清楚,不然七妹妹若一直这么懵懂不知下去,还不定再惹出什么祸呢。
“姨娘,这件事您得跟七妹妹说明白,不能就这样糊弄过去,不然她永远都不懂,永远都觉得自己是对的,这样反而对她不好。”
他看着高氏认真的说道。
高氏似乎没想到他会忽然用这样严肃的口吻跟她说话,唇边的笑意不禁僵了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坐在床上的苏箬秋猛地抬起了头:“四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娘糊弄我什么了?我又不懂什么了?”
苏卓不欲与她发生争执,尽量将声音放缓,柔声道:“七妹妹,四哥知道你不喜欢大姐,也不强求你一定要喜欢她。但无论怎么说,她也是你嫡出的姐姐,你对她起码的敬重还是应该有的。”
“凭什么!她一回来就害我丢脸!昨日又当着你和爹的面那样羞辱我和娘!我为什么要敬重她!”
苏箬秋瞪着眼睛说道。
“箬秋,不许跟你哥哥顶嘴!”
高氏低声轻叱。
苏卓却将她拦了下来,道:“姨娘你别开口,让我跟她说。”
说完再次看向苏箬秋,声音仍旧温和:“七妹妹说的害你丢脸一事指的可是春日宴那日所发生的事情?可你有没有想过,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若非你们收到帖子后不去问过大姐,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误会?还有昨日,姨娘平日里虽都是与咱们同席而坐的,可按照规矩,大姐让她站起来却也没什么错,你可以觉得她不近人情,但怎能因此就和她顶嘴呢?又怎么能当着她的面直接把姨娘喊做娘?这不是上赶着把自己的把柄往她手上送吗?”
苏箬秋白日里因着昨夜的低烧而有些昏沉,直到晌午睡醒了才好些,现在听他絮絮叨叨说了这许多,只觉得脑子里又有些蒙了。
“那帖子是因姨娘误会了才没有去问她的,又不是故意昧下了她的!而且她没有帖子最后不是也照样去了吗!反而害得我跟四姐姐丢了好大的人,现在连门都不敢出了!还有我把姨娘叫做娘又怎么了?往常在府里都是这么叫的,只要记得出了门改口不就是了,怎的她一回来连在自己家里都不能叫了?她算个什么东西!”
最后一句声音尖锐刺耳,一如她昨日在饭桌上喊出的那句“你娘才死了呢。”
苏卓虽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脾气,但听这样的语气也难免有些沉了脸。
高氏心疼苏箬秋的身子还没好,又怕她真的跟苏卓吵起来,忙在旁打岔道:“那帖子确实是因我才出了差错,你四妹妹和七妹妹实在是受了无妄之灾。阿卓你别生气,箬秋小孩子心性难免迁怒别人。”
“一句小孩子心性就可以不了了之了吗?就可以随便迁怒别人了吗?”
苏卓打定主意要把话说明白,自然不会让她就这样轻易带过:“姨娘心疼她是你亲生的,觉得她迁怒了别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若换做被迁怒的是她,迁怒她的则是大姐,姨娘你还会这样想吗?还会觉得只是小孩子心性不必当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