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陛下都广开言路,未曾不允许人说话,难道在梁安反而连话都不能说了吗?”
在场的人心中都明白,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事并不是这么个事。
他们不是御史,也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官员,不过是学府中的寻常学生或是童生,身份最高的也不过是有个秀才的功名而已。
御史们可以做的事不代表他们也可以做,御史能说的话也不代表他们就可以说。
众人既反驳不了他,也不敢认同他,石宗继索性冷哼一声站了起来,一甩衣袖:“话不投机半句多!”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石宗继是秀才,而周鹄却只是书院里的普通学生,连童生都算不上。
按照大梁规定,学生只能在户籍本地参与县试,除非周家将他接回去,否则他这辈子都无法考取功名。
可周鹄因为欺辱过他父亲的上锋郑县令的儿子,所以才会被送出来。谁知道周家还会不会把他接回去?又会是什么时候把他接回去?
故而大家自然与石宗继更要好些,与他则关系平平。
见石宗继离开,另有几人忙也跟了出去,最终只有先前试图帮周鹄打圆场的少年李礁,以及一名锦衣华服的年轻人留了下来。
李礁拍了拍周鹄的肩,无奈说道:“嘉齐你何须如此,有些话自己心中明白也就是了,何必非要在人前说出来?既然大家都与你意见相左,你顺着他们的意思说几句又何妨?能掉块儿肉不成?”
“既是意见相左,又为什么非要顺着他们的意?那跟人云亦云的无知百姓又有何区别?我读书又不是为了跟风拍马的。”
“我知道我知道,”李礁继续劝道,“可是在其位谋其政,你现在不在其位,说再多也没有用,还可能引来灾祸,与其如此,不如等到来日站稳了脚跟的时候再说,那时你的话也更有分量,岂不比现在这样好?”
周鹄眸光一暗,桀骜的神情有些僵硬,唇边勾起一抹苦笑:“来日是何日?这一日若永远不来,我是不是就永远都不能痛快说话?既然如此,不如活一日痛快一日,总好过憋屈一辈子!”
李礁见实在劝不动他,反而让他想起了伤心事,只得摇了摇头,不再提起此事,转而看向角落里那华服少年。
“董兄,多谢你愿意留下来,今后若是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你只管直说就是。”
华服少年闻言抬起了头,神色有些茫然,显然刚刚是因为想事情想出了神,没注意到其他人已经走了,所以才会留在这里。
李礁见状有些尴尬,好在这人很快回过神来,笑着接了一句:“没事,我本也不大喜欢石宗继的为人,正想与他撇清关系呢。”
李礁闻言松了口气,十分感激的对他笑了笑,拉着他和周鹄又喝了一壶酒,才与他们一起走了出去。
……
数日后,正月初三,甘州奉阳,同样是街边一家酒楼的二层雅间。
只是这间雅间的陈设低调而又奢华,远非那几个学子去过的酒楼可比。
“废物!”
房中响起男子的轻斥,半跪在地的侍卫默然垂首,不敢辩驳。
他们奉命去追查之前出现在梁安城外的那名白衣女子的行踪,结果竟然数次被对方逃脱,最终还是没能将人抓回来。
中年男子低声咒骂了一句,便将他赶了出去,目光看向窗外。
街上时不时响起一阵爆竹声,年节时分的奉阳比往日更加热闹,孩童蹦蹦跳跳的追逐嬉闹,发出清脆的笑声。
大人们在这时也对他们格外宽容,不像往日那般严厉管教竖眉斥责。
中年男子看着外面的热闹景象,幽深的眸子里平静无波,不知在想着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摇了摇头,眉头轻蹙。
差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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