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河岸微风吹拂而过,夹裹着浓重的硝烟味,也许还混杂了蛋白质烧焦的糊味,轻轻吸上一口,就足以使喉咙发痛。半空中悬停的大型运载机不断投放下武警虫,巨大的螺旋桨搅动了附近的空气,爆炸后的余味似乎散去了一些。装备全套防护服的警虫沉默有序,踩着运载机们投射下的椭圆形移动光圈刺入平民区,另有一队更加严整的军虫,隶属第二军团,挂载重型粒子枪悄无声息散入了复杂扭曲的小巷里。
阿内克索轻柔抚摸着雄子后背,静静等待手下身躯几不可查的战栗慢慢平复下来,他亲吻着雄子的额角,舔去残留的咸湿,紧了紧双臂,低声说:“爆炸干扰了电磁通讯,迫降时舱门无法打开,我拆了座舱出来一上岸就联系了你。”
手掌微凉贴在他侧脸,希尔洛抬起头,抓住了那只浸泡过河水的手。
阿内克索不断悔恨,之前怎么能开玩笑说他心爱的雄主“冷漠”呢?
雄子失去了他的消息,慌乱中连终端也忘了带赶过来。
当阿内克索在医疗车中脱下湿外套,金发上将慌慌张张跑过来通知他:“头儿,少将来了,您快去看看,他好像没接到通讯。”
他在岸边找到了雄性,希尔洛背对他而立,面前就是被他拆毁的飞行舰碎片。那道高挑的背影在四周嘈杂的虫声映衬下显得萧条哀怜,雌虫靠近他,希尔洛低着头听不到他的足音,雌虫听到他在混乱的呼吸声中,神游似得念了声:“……阿内克索……”
阿内克索与他耳鬓厮磨,不停在耳边告诉他:“希尔洛,我活着,什么也没发生。”
“嗯……”雄子的鼻音泄露出一丝不稳,他攥紧了雌虫还在滴水的衬衫,小口喘息着,还在适应心情陡转的变化,雌虫充满爱意的目光笼罩着他,运载机在他们头顶呼啸开过,发丝擦过泛着绯色的眼眶,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将喉咙口所有涌上来的情绪都吞咽回去,自语般说:“吻我。”
炙烫而熟悉的气息瞬间压下来,希尔洛轻启双唇,放任雌虫闯进他口腔肆意掠夺,他冷得发麻的身躯被热吻重新摩擦得回温了,僵硬的神经又恢复了活跃,他伸手勾住了雌虫的脖子,在唇齿交融中尝到了一点河水的腥味,那味道终于完完全全将他拉回了现实,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理智回到脑子里的刹那他就想推开沉溺在吻中的雌虫,但他的手从按在胸膛上,不受控制移到了已经微微隆起的腹部。
罢了……劫后余生就抛掉克制吧…….
他这样想着,和自己的雌性紧密地贴在一起,噬咬雌虫微厚的嘴唇,互相压榨对方肺部残存的氧气。他们忘我地激烈吮吻着对方,互相依持在岸边的身影仿佛化作了一体,不管是时不时掠过的雪亮探照灯,还是身边来来回回执行任务却不敢直视上司的军虫们,此时此刻,这世间,什么都无法分开他们。
奥维举着终端的手放下来,背过去发在小群里。
【今日也求婚失败的虫生输家:未命名.AVI
工作好忙没空相亲:这是什么?小电影?
今日也求婚失败的虫生输家:新鲜狗粮,能吃撑死你。
工作好忙没空相亲:………我开始羡慕了。
医疗总院扛把子:????你怕不是失了智?被虐狗这么多年终于开始病变了吗?羡慕就赶紧结婚啊?
今日也求婚失败的虫生输家:不要羡慕当众热吻我也可以的!楼上你看看我啊你在哪我现在就去行不行?
工作好忙没空相亲:哎呀贫民区死了16虫,媒体要过来采访,下议院还要问责好多破事我先下了
医疗总院扛把子:都死透了吗?太好了直接送火葬场,别往我这送啊,我这没床位
今日也求婚失败的虫生输家:目测还有一百多受伤的
医疗总院扛把子:你叫那边直接送下属医院,总院已经爆满了
今日也求婚失败的虫生输家:已经通知了。啊,我看看。他们怎么还在亲啊?这都十分钟了?不会窒息吗?
工作好忙没空相亲:单身虫是体会不到的
今日也求婚失败的虫生输家:………呜呜呜我想跟你体验啊求你给我个机会
今日也求婚失败的虫生输家:@工作好忙没空相亲,还在吗?求你回我话
医疗总院扛把子:别at了,他都下线了。单身好啊,单身自由,单身没有后顾之忧~
今日也求婚失败的虫生输家:………强烈要求给单身工作党发精神补贴。哦,终于亲完了,哦,手拉手黏糊糊地回家了。行了同志们快起来加班了!】
“今天我们请到了议员苏黎先生,苏黎先生也是着名的银河系大使夫人,想必接触多元文化的苏议员能够给我们更不同的见解。”
苏黎维持着笑容,在听到“大使夫人”的称号时,眼神闪过一片阴霾,他没有接主持人的话,开门见山道:“关于最近星网大家热议的《雌性婚姻权益改革大纲》,实际上,我们在推行时遭遇了很大的阻碍。”
他适当地做出了极度苦恼的神情,引得
', ' ')('主持人发问:“啊,请问可以透露一下是哪方面的阻碍吗?我听说大家呼声还挺高的。毕竟是一项极具前卫性的虫权解放条例,星际联盟总署物种自由权益部也给予了相当大的赞誉呢。”
“我觉得,首先还是社会观念吧。但社会观念可以经由法律的推行而逐渐改善。最近发生了一系列事件大家也有所耳闻,虽然某部封锁了消息,但联邦境内大批雌性暴亡居然没在官方平台上引起水花,实在是匪夷所思呢。悉知,死者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离婚或被驱逐的单身雌性,观念上的歧视使得他们被社会抛弃了,现在连政府也抛弃了他们,”苏黎的语气逐渐变得愤慨,表现得与暴亡者们同仇敌忾。
“啊……这个这个,歧视什么的,我们还是不要提了。我们还是来谈谈大纲里的内容吧——”主持人暗中擦了把汗,心道这个议员未免太大胆,将虫族社会习俗抨击为“歧视”,居然还有了大批支持者,其诡辩能力可见一斑。
“我只想问一句,在联邦里,大部分的雌性有幸福感吗?”苏黎面对镜头,神色黯然。他这句话牵动了数亿雌虫的心,他们也不禁开始自问起来了——
和其他雌虫一起竞争一只雄性,好不容易结婚后还得夹起尾巴做雌侍,等级能力低更是连话语权都没有,这种生活,幸福吗?
苏黎轻轻摇了摇头,对着直播镜头凝重而坚决道:“至少,我们应该试图做出改变,而不是坐以待毙。”
画面定格于此,苏黎议员坚毅的眼神感染了诸多小雌们,他们截下直播的话,做成长条在星网疯狂转发起来,甚至还刷起了话题#拒绝坐以待毙#,虽然没过一个小时热搜就被撤,连相关词也搜不到了。
军部众虫这个月来忙得焦头烂额。
愈演愈烈的雌性权益运动不知怎么刮进了军部,部分军雌和他们雄主闹别扭,被夫家直接休掉,现下整日哀怨地在同事间抱怨,弄得原本军风清正的地方乌烟瘴气,虫心动摇。
除此之外,第五和第六军团均发现了有新入职虫伪造能力等级的丑闻。
加之官方对雌虫莫名暴亡,加强信息管控,控制星网言论,清水区大爆炸等一系列事件避而不谈的态度,民众积蓄的怨气都撒在了军部身上。
首都星昨日爆发了第一次大规模游行抗议,游行队伍里甚至有不少虫举着“罢免狄克诺,还我民主共和”的横幅,各大媒体都纷纷聚焦此事,犹如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样嗡嗡窜来窜去,恨不得亲手往民众和军部两方头顶添油加柴。
为了后续维稳,阿内克索下令将边缘地带第一,第二军团三分之一的兵力调回。边界线外的帝国军早已偃旗息鼓,休养生息,加上阿内克索与安赫里托两年前签订的《和平协议》作保,将尖兵调往联邦内部决定得到狄克诺元帅军事小集团一致通过。
“我有种预感。”
“什么预感?”
阿内克索拉开椅子坐下,对正慢条斯理吃着晚饭的雄子说:“这一系列事太过频繁了。我总觉得……事件互相之间有联系。”
希尔洛放下叉子,宝石般透彻的眸子看向他,“下周国家日的演讲,准备好了吗?”
阿内克索读懂了他眼中的忧心,温声安抚道:“已经完成排查,明天会场布置完毕。”
美味多汁的肉吃在嘴里也变得无味,希尔洛回想到上次有惊无险的袭击,一种难忍的思绪犹如血泊中生长的小虫,日日夜夜啃噬着他。
“有虫在独立广场地板下放置了炸弹。国徽雕塑喷上了‘狄克诺罪有应得’。”
“只不过是些激进派弄得小事,已经全部抓起来处理了。”阿内克索拿起叉子,替他把剩下的肉切成小块,叉了一小块送到雄子嘴边,“当务之急是雄主认真用餐。”
希尔洛轻轻咬下小肉,慢慢嚼咽着。
雌虫还怀着孕,如此密集的袭击与暗杀怎么能不让他担心?
狄克诺元帅已成众矢之的,暗中有多少虫等着看他在演讲那一天倒在血泊中,鲜血淌满了独立广场的红色地毯?
“阿内克索,下周一多调四个中队守在广场。附近的高层建筑全部清场,道路封锁,有虫敢闯,直接击毙。”
雌虫喂他吃下最后一块肉,自己认真舔着叉子,将雄性留在上面的一点津液吃得干干净净。
“雄主不必多虑,我不会让事件重演。”
这里是联邦,不是任虫宰割的帝国。想要当场谋杀SSS级雌虫元帅,敌方未免太过愚蠢与自大了。
阿内克索注视着熟睡的雄子,失去了睡意。
不管是导弹也好,炸弹也好,抗议游行和星网反对也罢,这些东西根本难以撼动他。
为什么会出此下策,做了一系列只需基本预估就知道一定会失败的袭击行动呢?
一则报告突然跳进了脑中,它出现的时机十分巧合,看起来和其他事件完全没有联系,阿内克索原本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他开始试图将所有信息串联在一起——
军部新入职的军虫是通过非法途径购买了据称
', ' ')('能提高能力等级的药剂,才骗过了能力检测仪。然而,军部调查的结果是,该种药剂仅仅只有噱头,内容物是普通的维生素。
但如果调查结果不准确呢?
如果真的存在这种药剂呢?
——基因变异,能力增长,替身之蛇,与,卵!
阿内克索因自己的猜想出了身冷汗。他伸出长臂,将雄子抱得紧紧的,迷迷糊糊的希尔洛软软推了推雌虫硬邦邦的胸肌,半推半就靠在雌虫身上。
第二日,狄克诺元帅下达新指令,将警备军暗中调离一半至指挥所,重点保护希尔洛少将。
国家日阅兵盛大的阅兵典礼如期而举行。
“在主席台上就位的,是虫族民主共和国元帅阿内克索·狄克诺,以及总理罗定三世。今日,我们伟大的狄克诺元帅,将在国徽纪念碑下发表讲话。”星网军部之声官方直播的解说慷慨激昂,却招致了不少评论吐槽。
“已经正大光明将名头放在总理前面了吗?”
“呵呵,这样下去迟早要变成第二个帝国吧。借少将名头自炒人设那会的好感早就败光了。”
“伟大,真的伟大,我就去游个行,回来就被告知解雇了,真是‘民主自由’。”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啊?整天都人心惶惶的。小声说,好希望少将离婚。”
“总觉得少将过得也很不好,很久没看到他笑了,感觉整只虫郁郁寡欢的。”
“谁放那么狠毒的家伙在身边,也不会快乐吧?少将会不会在家受到虐待了?!”
【军部之声已关闭评论区】
关得了评论,却锁不住民众的心。
“替身之蛇”首领冷眼注视着狄克诺于静穆中走上演讲台,对着虚拟屏影像讥讽道:“我迫不及待要看到暴君痛不欲生的样子了。”
“一百年前,伊金斯上将开创虫族民主共和国,带领50亿虫族走出帝国腐朽;七年前,莫纳克帝国来犯,生死存亡之际,我们胜利了。而今天,在这来之不易的和平时代,不论是谁,任何想要破坏全民团结的个人或势力,都是我们的公敌!”
挤满了虫的独立广场安静得可怕,象征着联邦强盛的六边形广场回荡着肃穆而昂扬的发言,狄克诺元帅停下,令虫不寒而栗的目光扫视过密密麻麻的摄像机,与此同时,联邦境内所有公共场合的屏幕都诚实转播着他接下来的话:“不和谐的话语一直都存在,而我们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却确保公民安全——”
“骗子!骗子!”
“狄克诺!下台!狄克诺!下台!”
“还我虫权!”
简直没有比民众的愚蠢更好操纵的工具了。
游行队伍突然出现在广场附近的街道上,事先并没有虫通报过今日游行计划,这群虫像是早已约定好,凭空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大喊着口号挥舞着印有元帅断头照的大旗浩浩荡荡向独立广场进发。
“警告,不要再继续靠近,警告!”军团所属精锐虫早已拉起了一道严密的防线,死守广场。
希尔洛站在防暴指挥车顶,漠然下令道:“用水枪。”
两小队军雌严整有素将水管接入街边消防栓,爬上车顶开始用高压水炮冲打无知暴民们。
一时间,游行队伍被冲得七零八落,虫民们倒在自己携带的横幅和旗帜上,痛苦地呻吟着。
不多时,足有五百虫的队伍中响起了尖锐的惨叫。
“水里有毒!”
“啊——我的身体!我的肉没了!”
“救命啊!政府军,你们这群恶魔!!”
希尔洛低声问副官:“怎么回事?”
副官紧张地擦着汗:“少将,我也不清楚。”
有虫在下面大喊着:“希尔洛少将,求求你救救我们!”
一只雌虫抱着瘫软的孩子摇摇晃晃爬到靠近指挥车的虫阵前,满脸是血看不清样貌,他抬起头,冷漠如神祗的雄子与他视线相交,他抓紧了怀中的孩子,凄惨喊道:“求您救救我的幼子!”
希尔洛手指微动,他迟疑了一步,接着跳下指挥车,拨开防护线,走了出来,黑色军靴踩在满是水的路面上,他依旧与雌虫保持着一定距离。
“——我们的目标是民众生活幸福、安全、和谐——”演讲的回响隐约能传递到这条街上。
狄克诺,我会为你送上最难忘的“庆祝礼”!
就用这个——
希尔洛看清雌虫嘴边突然溢出的邪笑,已经来不及了。快到连SS级雄子也看不清的刀光掠过,他眼前升起一片血幕——
“——民主、共和,是联邦永恒的优势,为了我们的家人,为了我们所爱,为了联邦光明的未来——”
希尔洛在剧痛中勉力维持神智,军雌武装队长怒吼着:“快送少将就医!立即!”
“最后,如我们所望。愿虫族共和国万岁!联邦虫民万岁!”狄克诺元帅讲话在独立广场铺天盖地的掌声和喝彩中落下帷幕。
', ' ')('希尔洛再次恢复神智时,不过隔了一个小时。
“我很抱歉……”瑞摩特在解释后,难过地别开脸。
希尔洛从治疗仓坐起来,披上了外套,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照例,封锁消息。还有,”他经过医疗总院院长时,停下来吩咐道:“元帅那边由我去说。”
“遵命。”除了少将,谁也承受不住元帅告知消息后的恐怖代价吧。
瑞摩特在感激过后,更加为他痛惜了。
阿内克索在漫长的记者会后,疲倦不堪地回到家。他收到了一份速报,指出在驱赶游行队伍中,他的雄主受伤送医。
阿内克索抓起终端,一边联系一边往外面冲。让他稍稍安心的是,希尔洛在另一边接了电话。
“雄主!你受伤了,现在在哪?我马上到。”
他听到希尔洛在那边深深呼吸后,语气平静道:“不用过来,我已经在回家路上了。”
“没事就好。”阿内克索长舒一口气。这么快就从医院回来,一定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伤口。
“雄主晚上想吃什么?”
希尔洛左手攥紧了膝盖上的衣料,尽量控制着声线:“吃……肉汤吧。”
“好。等会见。”雌虫愉悦地走进厨房,找出雄子爱吃的肉种,扔到案板上。
“嗯,等会见。”希尔洛挂了电话,左手无力地垂下,手指一松,终端摔在了地上。
阿内克索摘下围裙,将煲好的汤端下炉子时,门禁刚好响了。长腿迈着大步走出去迎接心爱的雄子,他看到雄子站在昏暗的门厅,客厅的顶光散落在门厅口,雄子下半身置于黄色柔光中,上半身却藏在暗影中,看不清脸庞。
“雄主,怎么不开灯?”阿内克索说着,想要打开门厅照明。
希尔洛随着他的靠近,猛得后退一步,整个人都没入了黑暗中。
即使他再怎么想借黑暗遮掩,以SSS级雌虫的视力还是能轻易将雄性的每一寸扫视到眼中。
“不要开灯。”他听到雄子低声说,带了点祈求的意味。
那站在全联邦一百八十亿虫民之上的雌虫,巍然屹立的身躯轰然倒塌,雌虫重重跪倒在地上。
雄子的右手大臂之下,那曾经无数次温柔抚慰他的手,缺失了。
“啊啊啊啊——”他双目充血,仰天悲吟。
狄克诺。
你罪有应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