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随便一个人都能碾死他一个小小的驿丞。
这康仪长公主的名号他是听过的,是当今文德帝的姐妹,在先帝的公主中排行五,却是所有公主中最不起眼的公主,盖因她生母只是个宫女出身,生下康仪长公主后便难产而亡,后被抱养到先帝淑妃身边教养长大。康仪长公主也没有什么出名的事迹,更没有其他公主的张扬,像个透明人一般长大,到了婚配年龄时,便由太后作主,下降怀恩伯府的嫡次子。
这怀恩伯府的嫡次子是个标准的世家子弟,对经济仕途无甚兴趣,文彩极佳,一心治沉醉于学问之中,得公主下降,从平平无奇的伯府嫡次子一跃成为驸马。后来听闻,他倒是喜好游山玩水,在尚了公主后,便携妻下江南游玩,一年难得回一次京城。
康仪长公主与驸马罗晔结缡十载,唯得一女,可惜此女生来体弱,大病小病不断,太后怜惜她,去向皇帝求了恩典,赦封她为寿安郡主。
正想着,便见公主府的随从撑开了几把十八骨节的油纸伞,将天上的细雨挡得密密实实的。马车车帘被一个貌美秀丽的丫鬟掀起,然后余嬷嬷上前,扶着一个身着天青色绣牡丹花的对襟小袄、豆绿色马面裙的年轻妇人下马车。只见那妇人眉目清丽柔和,一双含情目更添风致,因在旅行中,只挽了简单的发髻,乌鸦鸦的厚重发髻间簪着一只飞天玉蝶,蝶尾处是细碎的明珠缀成流苏绕着发髻,减了几分厚重感,更添一份柔美婉约风情。
伞柄下压,半遮住了这女子的容貌,但是那周身的气度及风姿,格外的不同,不稍想,这便是康仪长公主了。
接着,马车又下来一个白面无须的俊美男子,这男子玉面无瑕、修眉星目,清俊端方,乍然一见之下,让人不禁道一声好样貌。只是此时他怀里抱着一个用披风包裹着看不清面容的孩子,眉染清愁,想来是担心这天气让年幼体弱的稚儿承受不住。
一行人很快便在驿丞的引领下进了官驿,暂歇在一间独立的院子里。
这鹤州城官驿因正巧位于东南交界处,人来人往,时常接待路过的贵人,因着康仪长公主的身份,方得一个独立的院子,若是其他的官员,身份不够的,也只能和其他人混居。
等康仪长公主夫妻安置好,请来的大夫也过来给小郡主请脉之后,余嬷嬷终于笑着出来,打赏了驿丞,寒暄几句后,脸上带着温煦的笑容问道:“先前我们到时见到隔壁院子里的仆从进进出出地搬行囊,也不知道他们的主子是哪位贵人?”
驿丞得了赏赐,自然是无所不言的,加上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下便道:“这可真是巧了,是瑞王殿下。”然后又压低了声音道:“不瞒嬷嬷,瑞王殿下来得真是匆忙,听闻瑞王世子如今重病在身,昏迷不醒,瑞王和王妃焦急得不行,现下正让人去请这鹤州城所有名医来为世子医治。”
余嬷嬷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们隔壁住着的人竟然是瑞王殿下,先前那派头自然也说得通了。
瑞王可是当今文德帝的同胞兄弟,掌管西郊大营,听闻人有点儿不着调,但奈何太后宠着、皇帝护着,就算他将京城掀了,也没人敢吱一声,若是他做得过份了点儿,也不过是被御吏弹劾几下,很快便被压下了。
打发了驿丞后,余嬷嬷便折身回房。
房里一片暖意融融,丝毫没有外面的湿冷,不仅烧了炭烘去了房里的湿气,也薰了香,整个室内弄得温馨舒适,并不因人在旅途中随便处之。
此时,长公主夫妻正坐在床边,床上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约模六七岁左右。这是康仪长公主的独生爱女,长相肖似驸马罗晔,继承了长公主的含情目,可谓是将父母的优点都继承在这皮相上,端的是精致无双。只可惜她眉宇间缠绵着病弱之相,到底去了几分美貌,呈现一种不胜娇怯病态之感。
康仪长公主喂完女儿喝药,看她皱起小脸,怜惜地道:“阿菀乖,喝了药身子才好,只要阿菀不生病,便不需要喝这等苦苦的药汁了。”
罗晔拿过丫鬟递来的蜜饯罐子,拈了一颗蜜饯喂给女儿,怜爱地摸摸她的脑袋,清润的声音笑道:“我们阿菀是个听话的孩子,等回京后,爹将你一直想要的孤本送你。”
“真的?谢谢爹~”阿菀开心地笑起来,看起来也精神了一些。
康仪长公主无奈摇头,丈夫是个书呆子,她可不希望女儿以后也成了书呆子,只要捧着书,其他的东西都看不见了。可是她这女儿,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和她爹一起抢孤本,这种时候最是活泼了。
这时,余嬷嬷过来,给三位主子请安后,方道:“公主、驸马,老奴打听清楚了,咱们隔壁院子里住着的是瑞王殿下一行人,听闻瑞王世子如今病重,昏迷不醒。”
“什么?”康仪长公主吃惊地站起来,“七皇兄在隔壁?他们怎么……对了,上个月是庆安姑姑六十大寿,听闻七皇兄奉旨去镇南侯府给庆安姑姑祝寿了。”
听康仪长公主这么一说,罗晔也想起了先前听到的信息,七月下旬正是庆安大长公主的六十寿辰。庆安大长公主是先帝的胞妹,下降至镇南侯府。镇南侯府历代镇守于江南一带,庆安大长公主虽远离京城,但影响力却不凡,不说先帝敬重,当今文德帝也极敬重这位姑母,所以在她六十岁寿辰时,特地让同胞的兄弟去给她祝寿。
康仪长公主和驸马当时正在平江城,这一东一南的,因不顺路,便没有特地赶过去祝寿。
“世子怎会病重?可打听清楚了?”康仪长公主又问道。
余嬷嬷道:“听闻是在路途中感染了风寒,后来高烧不退,至今依然昏迷不醒。”
康仪长公主蹙眉,这瑞王世子——卫烜今年不过才六岁稚龄,和她女儿同龄,甚至比女儿小上三个月,但听说是个很健康壮实的孩子,因为太后溺爱这孙子过甚,也无人敢待慢,长至六七岁,一直是健康活泼,甚至比宫中的皇子更加尊贵,也没听说他有体弱之相,怎会一下子病得如此严重。
见妻子凝眉细思,担心她多思坏了身子,罗晔拍拍她的手道:“不用想太多,瑞王世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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