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烜直到天黑才回府。
管家得了消息后忙迎了上来,一边观察他的脸色,一边道:“世子,王爷让您回来就去明景轩。”
卫烜正迈向随风院的步子微顿,想了想,便决定往明景轩走一趟。
管家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比起王爷回来时难看的脸色,世子的神色还算是平淡的,虽然与平常一般看起来冷淡中带些戾气,却比王爷的神色好多了。
到了傍晚时,雨小了很多,变成了如毫毛般的细雨,不过管家仍是细心地发现卫烜衣袍下摆湿了一块,脚上的鞋沾了泥渍,心里若有所思,觉得世子爷今日若不在宫里,便是出了城。
卫烜大步往明景轩行去,路平尽职地给他打伞,但仍是让随风飘来的细雨落到了他的头发上,像点点白霜糖,将他髻角边的发打湿了,微微有些卷曲地黏在白晳的脸庞上,更衬得那双眼睛黑亮得惊人。
来到明景轩后,路平便停了步,和王爷的小厮一起站在廊下候着。
卫烜进了明景轩的书房,见父亲和王府的谋士——王槐相对而坐,桌上摆放了一个棋盘,黑白棋子纵横,上面的白子显然已经陷入了死局。
“你回来啦。”瑞王示意他坐到旁边的太师椅上。
卫烜施施然地坐下来,待明景轩伺候的小厮奉来干净的热巾子,擦干了脸上的水渍,然后端起一杯热茶抿了口,抬眼看向两人,“不知父王叫我来有何事?”
瑞王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气得就想抄起桌上的茶盏砸过去,还是王槐早有准备,将那些茶盏等物都挪到了另一旁,让瑞王只能拍着桌子骂了几句。直到骂完了,宣泄了心里的郁气后,方问起正事。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事前一点的信息也没有透露出来?本王就不信皇上是一时心血来潮就下了这样的旨意,将你派往明水城。”瑞王沉声问道。
卫烜垂下眼睑,慢慢地喝着茶,说道:“哦,这事啊,其实年前皇伯父应该就有想法了,有一回我当值时,他问我,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和他说的话。我说记得,待我长大后,要为皇伯父镇守边境,解皇伯父之忧。于是皇伯父说,明水城就交给我了。”
瑞王:“……”
王槐:“……”
简直是儿戏一般,听得瑞王脸色铁青,恨不得进宫掰开那位皇帝兄长的脑袋瞧瞧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哪有人将小孩子的话当真的,就这么决定了派往明水城的先峰官的人选?
他们皆知北方战事既已起,北方草原骑兵一时半会是不会罢休的,这次战争不知道会延续多久,因为去年冬天的战事失利,所以皇帝有心要重新派人过去,原本瑞王以为,自己会被派去西北,可谁知他没被派去,倒是儿子被派往了嘉陵关以北的明水城。
这一去,恐怕战事未平,是不会回来了,还不知道一去几年,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瑞王心里既担忧,又无奈,甚至想要将熊儿子打一顿,让他小时候熊,竟然当着皇帝的面信口开河。
卫烜看了眼父亲变幻不停的脸色,还有王槐沉吟的模样,将手里微冷的茶一口喝尽,说道:“父王,皇伯父着我半个月后出发,若是无事,我先回随风院了。”
瑞王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但是看他发尾和衣摆都湿了,只得挥挥手,让他先回去了。
等卫烜离开,瑞王继续和谋士商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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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烜迎着斜风细雨,回到了随风院。
随风院里,丫鬟婆子们各司其职,安静而无声。
正房里,桌上点了盏羊角宫灯,阿菀坐在灯下缝着一件狐皮披风,莹莹的灯光洒在她脸上,柔美的侧脸,气息平和安静,在这样的春雨之夜中,凝望着这样安静的她,将心底所有的喧嚣尘埃抚去,只剩下了一种安宁平和。
卫烜怔了会儿,几乎不敢上前去破坏这样的宁谧。
直到阿菀抬起头望过来,那双在灯光中显得乌黑如辰星般的眼眸有什么东西微微晃过,如同涟漪般层层荡开,荡到了他心口,让他心里蓦然涌起一种又酸又软的情绪,眼睛都有些发热。
“阿菀……”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忙碌了一天的疲惫,还是被其他的东西影响。
阿菀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狐皮披风,也不让丫鬟给自己穿鞋,而是掂脚趿上了鞋子站起来,朝他笑道:“你回来啦,可是用膳了?”
卫烜也朝她笑了下,“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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