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一个傻子怎么会不愿意她留下来呢。
江婉容没有一直的犟着,最后还是选择暂时先离开。虽然只在这里住了很短的时间,但是一开始就打算在这里长住,因此来这之后又添加了不少东西,走的时候收拾起来就很是头疼,忙活到大半夜才将东西归置好。
到在梳妆台前坐下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些恍惚,怎么来了没多少天就要离开了?她由心中深处一种无力感,觉得重活一世自己的生活依旧过得乱七八糟,就算提前知道了一些事情,她也没有让生活都顺风顺水,比方说她阻止不了这样瘟疫,她也没有办法彻底解决陆锦瑶的事儿所以不得不来梁平,甚至在一开始她就多了一个不能生育的毛病。既然这样的话,她的重生又有什么意义,无非就是将受过的苦痛再重新经历一遍。
她陷入到一个极深的自我厌恶当中,周身都陷入到一种低气压中。
陆谨言过来的时候,就瞧见了这一幕,上前一步从后面拥住她,“怎么了,我会向你保证,一定会好好得去见你的,你要做的就是等上我一段时间。”
江婉容没有出声,反而是看着面前的铜镜。铜镜中出现了一对男女,女子五官妖艳,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无悲无喜。男子眉目俊朗,此刻将所有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克制隐忍却任由谁都能瞧得出当中的温情。
她努力想要露出一个笑容示意自己很好,但是脸上僵硬起来,笑容也变得不伦不类起来,“陆谨言,我是不是一个特别糟糕的人?”
她各方面都没有那么优秀,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京城中比她出色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陆谨言虽说当时因为侍妾的原因在京城中的名声不好听,但是就凭着这张脸以及三元及第的名头,若是用些手段,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先前她一直以为,他只是贪图她外祖母家的势力,以稳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顺便做上一点改朝换代的事儿。但是仔细想想,他若是真的从一开始就存了这样的心思,大可不必选择她。远了不说,就是云霞和姣姣,谁都不比她合适几分。
有个答案几乎是脱口欲出的,但是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一直都是一个不太讨喜的人,她从来都知道的,她敏感自私,重生之后更是防备着所有人,就算是现在她都不敢将自己最大的秘密说出来。所以这样的她,怎么会配得上别人真心实意的喜欢。
眼睛里有了种温热的感觉,她这时候倒是能笑得自然了,“我自己有时候呀,真的是讨厌极了自己。”
陆谨言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不动声色问了声:“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说?”
“就是突然觉得我其实什么都帮不了你。”她侧过身子去,双手攀上他的肩膀,将自己的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她眼里蒙着一层水雾,像是是一只受到伤害的小猫,本能地去寻找一个让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我一直觉得我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会打理府中庶务,会平衡各种人之间的关系,会足够强大到与你匹配,成为一个可以站在你身边的人。那是我的追求,我也是为了这个而一直努力着。但是,我一不小心将生活过得一塌糊涂,有时候想想自己都瞧不上自己。”
陆谨言揽着她的手臂不由地缩紧了几分,起初有些震惊她这样的想法,很快又镇定下来。除非真正强大到如仙人般,正常人在心里都会有自我厌弃的这个过程。他自诩比她要年长几岁,此时倒是多了几分感慨,低声问着:“生活一帆风顺得少,一塌糊涂才是常态。再说了,一塌糊涂也有一塌糊涂的过法,熬一熬总是会往好的方面走,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可我也不知道到后面的路要怎么走?”她往后的人生都是黑茫茫的一片,其中还有一直张着深渊巨口的兽类在暗中潜伏着,就等着她踏错一步之后就扑上来,将她撕咬干净。她恐惧着每一个选择,更恐惧选择之后可能会带来的结果。
这些都堵在心上宣泄不出来,因为她的身份和经历都是不允许的。可是扛了太久之后人也是会累的,她现在就是有些累了。
陆谨言感觉到胸膛的位置上有温热潮湿的感觉,也没有过多长篇大论地劝说着,只是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肩膀,示意自己的存在。
一开始只是默默流泪没有任何声音,后来哭声渐大。女子抵着他的胸膛,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双肩都不可抑制地抖动着。
后来还是男人将她抱回了床上,他又拿了一个干净的帕子过来,温柔地替她擦拭脸庞,然后将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
江婉容在很久的后来一直记得那天所有的细节,外面的月亮并不是满月,可月光依旧温柔,给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轻柔的面纱。他的声音比月光还要温柔,一字一句地落到她的心上去。
他说:“别怕,以后的日子,你还有我呢。”夏目
即使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但我可以一直陪着你,尤佳相随,风雨无悔。
——
江婉容一行人是趁着天还没有亮的时候连夜出门,出门之前已经有大夫替每个人都检查身体。趁着这个时间,陆谨言才能抽空同她们交代一些事情。
尤其是陆锦瑶,他不得不板着一张脸教训,“回京城暂时是不行,在外面也多注意些。外面可比不上是自己府上,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好人,莫要轻易相信别人,有事的话,多问问你的嫂子。”
陆锦瑶眼眶都是通红的,仰着头看向自己的兄长,“哥哥,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陆谨言摸了摸她的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就直接去找你们。”
小姑娘一听,眼泪就直接下来了。但是她怕自己哭出声音来惹人厌烦,就只是小声地哽咽,哭得一张脸都是通红的。
江婉容想亏得是之前的时候,该难过该纠结的早就过去了,不然这时候她怕是也有点忍不住,要是因此哭了出来,那还真的有些丢人。她倒是能够理解陆锦瑶,哄了一阵之后,直接让晴安将她先送上了马车。
等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也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她抬头看着男人,看得认真,眉眼、鼻梁、嘴唇和凸起的喉结,都看得十分清楚,像是要刻在脑子里一般。
旁边已经有人开始催促,陆谨言看着时间也不算早,便将她扶上了马车,叮嘱了一句,“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若是有解决不了的,直接找周景韦便是。他和我还有些交情,你不必怕是不是麻烦他了,我自有章程。”
江婉容已经走到马车前踏板的位置,听他说了这么多,突然转过身来来,眼尾上挑着:“你就没有其余的话想要和我说吗?”
她穿了一身湖蓝色的裙衫,可依旧明艳逼人。因为突然回头,簪子上垂下来的流苏在脸颊旁边微微晃动,快要晃花别人的眼。她笑着问:“你就没有其他想要和我说的话吗?”
陆谨言看着她,一时愣住,没有说出话来。
她瞧他呆愣的样子忽然笑了出来,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弯下身子去,双手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
梁平虽说四季如春,可早上还是冷的。她的身后是晨光,嘴角还带着一点寒气,却莫名有点儿甜。
“我等你回来,有话想要和你说。”
——
江婉容一行人被护送着去找周景韦,可在路上的时候,却先是遇上了一个不该遇上的人——沈琅。
沈琅赶了几天的路,脸上身上都是一层厚重的尘土,见到她们一行人出来,倒是有种意料之中的了然,“是谨言让你们出来的吧?现在梁平情况如何?”
江婉容对他实际上没有什么好印象,原本是不想回话,但是看了看他后面一长串的物资,倒是给了个好脸,“情况应该有点严重,从今天开始,就要封城了。郡王爷,你怎么也过来了?”
沈琅下意识往她的身后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礼貌回话,“说来话长……正好遇见了,我便请你们吃一顿便饭吧。”
她刚想说不用,免得耽误了运送物资去梁平的时间。谁知道他说完之后就已经转过身离开,不知同前面领队的说了一些什么话,运送物资的人先往前面走去,他这才折返回来,主动请她们去了酒楼。
沈琅瞧着文质彬彬,做事却是个滴水不漏且带着一些强势的人。江婉容想了想没让陆锦瑶出来,让绯珠定了一些饭菜直接送上了马车。
这种防备的姿态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沈琅却神色如常,瞧不出一点恼怒的意思,平静地和江婉容说了一番此行来的目的。
皇上听说病得没有那么严重,但是太医说要静心休养,现在是太子监国。梁平爆发瘟疫的事儿传了回去,先是被内阁的几位阁老压了几天,才递到太子手里。太子先前也瞧不出是什么态度,倒是底下的人为了要不要救济梁平的事儿吵了起来。
有些人说得冠冕堂皇,梁平地大物博却人口稀少,得病的人就那么几百个,完全能够自己救自己,处理这次的瘟疫。如果再投加很多人力物力进去,只会造成国库的亏空。现在各地都时常有的灾害发生,要钱的地方多着呢。户部尚书万照宗直接桌子一拍,直说两个字“没钱”。
万照宗如今也六十岁的人了,算得上是高龄,其长女正是盛宠不衰的万贵妃,还有两个是皇子的外孙。才开始试着掌管权力的太子在他面前就像是嫩姜一般,根本都不起劲儿。
双方僵持了几天,还是万尚书退让下来,扣扣索索准备了这么点物资。可梁平真要是封城的话,这点东西怎么够。
沈琅自认为愧疚陆家这一房,主动请缨走了这一趟,“旁人我是不知道,但是我能保证,我在户部那边得了多少东西,便一样都不少全都送了过来。朝廷那边我也一直在关注着,若是有什么动静,我也会立即送消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