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秋容抬起一双很是好看的眼睛,不解地问:“此话何解?”
杨天鸿道:“我听说,卢家老鬼年轻的时候,曾经重金够得两只极品玉碗。当时就有人想要以三倍的银两求购,卢家老鬼断然拒绝,说是要买的话,至少要拿出五倍的银子。对方当然不肯,于是据理力争。卢家老鬼干脆把其中一只玉碗当场砸碎,如此一来,剩下的那只玉碗,就变成了孤品。一时间,想要求购的人趋之若鹜,卢家老鬼顺势把价格生生提高了二十倍。用他的话来说:独一无二的东西,价值和利润远远超过货物数量。”
杨秋容深以为然:“所以,你就砍杀了大部分荒兽,只留下最后四头?”
杨天鸿的笑声有些张狂:“既然他卢家觉得十七头荒兽最多值得二百万两银子。那我就干脆把这些荒兽一头一头全部杀光,看看你卢家究竟会作何反应?毕竟,事先已经说了,所有荒兽都用于抵偿所欠卢家的银子。杀一头,他们的好处就少一些。这种把戏卢家老鬼当年玩得很是纯熟,我不过是借鉴前人罢了。”
杨秋容想了想,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可是如此一来,剩下的荒兽价值也就骤然倍增。以卢家的手段,那些荒兽至少要卖到上千万银两。这相当于白白送了一大笔钱给他们。算来算去,还是我们吃亏。”
杨天鸿摆了摆手,认真地说:“我怎么可能让卢家称心如意?卢家这次打错了算盘。若是卢家老鬼之前就交出婚书,杨、卢两家说不定还能结个善缘。至于现在嘛……只要收下了那些荒兽,也就相当于卢家自己找上了大麻烦。”
杨秋容很是不解:“什么意思?”
杨天鸿自信地笑笑:“那些荒兽路上被我用特殊饲料喂过。无论御兽师如何检查,都不可能发现这种上古秘术。它们表面上看起来很健康,内脏却俱已受损。那些荒兽活不了多久。说不定,今天晚上就会全部暴毙。”
杨秋容彻底明白了:“所以,你才要求卢家请来顺天府和御兽师,当场确认那些荒兽的情况,完成交割?”
杨天鸿脸上露出理所当然的神情:“只要完成交割,荒兽就变成了卢家的东西,与我杨家再无干系。现场所有人都可以证明,荒**给卢家的时候没有任何问题。有顺天府和御兽师坐担保,卢家在这方面翻不起事情。这种官司就算打到陛下面前,咱们手中仍然有足够的证据。哼!倒是他卢家,订金就早早收了一大把。若是那些荒兽死了,我倒要看看,卢家老鬼究竟怎么收场?”
……
卢府。
天边挂着一轮皎洁的圆月,把大地照得一片银白。
为了照顾这些价值昂贵的荒兽,卢家特地腾空了后院马厩,还铺上了柔软的干草。只不过,原本神骏威猛的避水金睛兽和玄天骏躺在了地上,眼皮耷拉着,鼻孔里发出沉重的呼吸,显然是离死不远,气息微弱。
卢经杵着拐杖,怔怔地站在马厩里,一双老眼满怀恐惧看着距离最近的玄天骏,身子不住地摇晃,仿佛随时可能失去平衡,重重摔倒。
“为什么会这样?之前把荒兽收进来的时候,它们不是还好好的吗?”
这是卢经和卢葆业所问最多的话,却没人能够回答。
御兽师是一门颇为特殊的职业。只不过,因为身处环境和所在位置的叫法不同。他们广泛分布在天下各国,无论城市还是乡间都有。驯服猫狗、调教牛马,甚至孵化鸡鸭等所有与兽类有关联的事情,运作人员都可统称为“御兽师”。这个职业有很多分支,有人带着驯养的猴子在街头卖艺,有人在乡间专门为农户阉割鸡鸭牛羊,还有人依靠祖上传下来的特殊本领,成为往来山林之间经验丰富的猎手……总之,御兽师不是什么冷门职业,只是很多人对荒兽不是很了解,能够控制并且驾驭荒兽的御兽师,雇佣价格自然要比乡间的阉**刀者昂贵得多。
卢家有一名专业的御兽师。
顺天府也有一名专门负责荒兽检查的御兽师。
现在,两名御兽师都在这里,却谁也说不清楚这些荒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搜肠刮肚半天,其中一人才嗫嚅着说:“也许,是喂食的方法不对,它们吃坏了肚子。”
“放屁!”
卢葆业从旁边冲了过来,怒火冲天,连声咆哮:“所有饲料都是最上等的嫩草,还拌上了鸡蛋和豆面。这种精料还是你自己提出来,说是避水金睛兽和玄天骏都吃草叶,这是它们最喜欢的食物。”
那名御兽师挠了挠脑袋,不太确定地说:“也许,黑森山里的草叶与这里不同。或者,后面喂养的饲料里,掺杂了某些有毒物质。这种事情很常见,不少毒草混杂在饲料里面,荒兽不具智慧,不会区分,吃下去,所以……”
卢葆业拳头攥得极紧,双眼一片赤红,从喉咙深处咆哮而出的声音几乎要把马厩震塌:“简直,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卢经强压下内心的火气和恐惧,上前几步,拍了拍卢葆业的肩膀,示意他让开,自己注视着从顺天府请来的那位御兽师,认真地说:“敢问一句,之前检验荒兽的时候,可否发现过什么端倪?”
那位御兽师年过五旬,为人正直,乃是顺天府专管御兽一类事务的吏员。他拱了拱手:“回禀卢家老太爷,这些荒兽身体强健,之前交割的时候,在下就仔细验过。无论心脉还是五脏都无问题。杨小将军的暴虐,多少对活着的荒兽情绪上有些影响,但绝不致命。现在发生这种事情,在下也百思不得其解。若是定要从中寻出个究竟,恐怕还是如府上这位师傅所言:应该是在后来喂食的饲料上出了问题。”
卢葆业喊叫的声音更大了:“不,这绝不可能!所有草料都是我亲自看顾着拌和,鸡蛋和豆面也是我家仓库里的上等货。不要说是荒兽,就算是活人吃下去,也绝无问题。”
“够了!”
突然,卢经口中爆发出低吼。他转过身,抡起拐杖,朝着儿子肩膀上重重砸了一下。虽然不是很疼,却把暴跳如雷的卢葆业彻底惊醒。
卢经转过身,温和地朝着顺天府御兽师行了个礼,同时递过一个厚厚的银包:“辛苦了,这里是一点小意思。还望贵师出去以后,不要胡乱说话。只要过上几天,此事与你也就再无牵扯。”
御兽师深深地看了卢经一眼,接过银包,点点头,跟着一名家丁,转身离开了卢府。
卢葆业跟着父亲来到家中静室。
这里没有外人,卢葆业仍然想要把事情说个明白:“父亲,那草料绝无问题。儿子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我亲自看着下人从仓库里拿出饲料,又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