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知哼着歌,打理他的小房间——墙壁上张开像是棺材一般的长方形空洞。里面有一张能完全包裹住他的床,由柔软的干草和一些吐丝雄虫送来的丝做成。
一切整理完毕,金知抻着身体,欢快地挥舞足。外面天气糟糕透了,却是汲取风能的好时机。况且,这样的天气,很多雌虫都会选择龟缩在家中不出门。
这时,他就可以放心地到红薯地里放风几个小时,哪怕只是看看红薯的长势如何,摸摸它们的叶片。
对于金知而言,已经是难得的放松了。
他在反光的金属表面,观察自己的身影,清理面部,左右转动腹部,务必保证每一对足干净完美。
看看,他是一只多么美丽的雄虫,足上还有黄色的圆斑点。
可惜,没有雌虫能看见他的美丽。金知捧住脑袋想。
墙壁上亮起绿色的光芒,有规律地闪烁。金知急忙走过去用足按压,里面传出银月的声音。
“什么?我就知道!好吧,她这么做没错。嗯,我知道了。”
通讯结束,金知气愤地跺足。把悬浮椅转动得像是丢给狗的飞盘。
他没气多久,地面向下传来震动,金知仔细感知,虚拟屏投射地面的场景。
翡翠心不在焉地用前肢敲击隧道门。
金知搓动足,摸了摸脸,慢吞吞地去给翡翠开门。
翡翠飞进来,翅膀刚合上。视线飘过去,就看见金知缩成一团,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金知猛地伸出足,撑起身体,试图让自己看上去能和翡翠一般高。他只有翡翠一半高。
“你答应我不再接触那只雌虫!”
“我没有接触她。银月告诉你的?”翡翠小声嘀咕:“又多嘴。”
“银月都告诉我了,昨天她主动去找你。”金知担忧地抱住足。“她没有伤害你吧?是不是威胁你了?”
“你们是同类,她想吃了你?”金知活动脑筋,一瞬间闪过各种猜测。转过身在屋内转起圈,偏过头看着翡翠翠绿的身体。“你在她眼中一定很美味!”
一只原地像风扇叶一样旋转的蝉,看起来很难不让虫眼晕。
翡翠只能抬起头不去看他。“你想得太多,她只是送来我治疗她的报酬,决心与我两不相欠。”
将口袋中的板料丢在地板上。“看,这些就是她给我的,”抬起前肢。“还有一瓶能源液,恰好为我的外附骨骼补充了能源。”
“她…”翡翠视线游移不定,三角脑袋顺时针转动一圈又转回去。“没有看上去那么可怕。”
“瞧瞧!”金知举起一只足指着翡翠。“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
“听银月说,她又跑到垃圾区,正在被其他雌虫追杀,如今生死不知。”
“你不会想去多管闲事的,对吗?”
金知歪斜身体,一边足撑高圆圆的身体,一边足缩紧。随时准备把自己翻过来,只要翡翠说出一句惊世骇俗的话,他立刻就这么做。
“当然。”
“我没那么蠢。”
翡翠说:“那天是昏了头。她…习惯厮杀,杀戮对于她而言,也许是比日升月落还要天经地义的事。”
“我们不一样。”她注定无法那样生活。
一再犯错,太不明智。
金知松了一口气,让身体恢复原状。
“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金知一脸庆幸地捧起板料丢入墙壁中,取出营养液交给翡翠。
“大风过后,会有短暂几日的好天气。”金知有些不好意思。“你能…陪我出去走一走吗?”
没有强大雌虫的陪伴,金知根本不敢离开红薯地。
“可以。”翡翠立刻答应下来。“就去镜子酒馆好了。”
“要离垃圾区远一些,谁知道那些雌虫会不会来找我?”
金知点头赞同。“覆臂压缩炮还有一阵子才能修好,等到天晴也就差不多了。到时候带上。”
趴下身子,扁脑袋两边距离稍远的凸眼,看上去有一些心虚。
“如果…她死了。那具战甲你打算怎么办?”
金知挠着脑袋。“那可是战甲,若不是蝎子和蜘蛛的战争,根本不可能出现在103星。白白堆在那里多浪费?”
“不如…”
“不行。”翡翠想也不想就拒绝。她不认为冕花会死。
说不清为什么,但就是相信她不会死!
她能在伤刚好就从垃圾区抢夺出物资,那样坚韧强大。像是智慧生命一直在追寻的顽强的意志凝聚而成,一座具象化的丰碑。
翡翠不认可她会倒在哪里,默默死去。
如果一定要死,她一定会死在厮杀中,漫天的虫影里,她的身体被撕碎,像花瓣一样四散开。
唯美又浪漫。
“你在想什么?”金知挥动足。
“你真认为她能活下来?”
“好吧,她的确很强大。但那
', ' ')('可是南部大部分的雌虫都在追杀她。她躲不掉的。”
“如果她行事不那么嚣张,或者收拢一些跟随者,也就不会变成今天这副虫虫喊打的模样。”
金知似乎替她惋惜,但很快摇着头说:“不管她了,只要你不昏头冒险去帮她,对我而言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至于那具战甲,就等一等吧。”他说:“确定那只兰花螳螂的死讯后,你还是要送来我这里维修。”
翡翠沉思不语。
自进来后,她一直不在状态,处于思维游离的模样。
“这几天我要在家。”她突然说。“如果…银月和你说了什么,每天中午半小时,我会打开通讯电源,你可以传讯给我。”
“关于那只雌虫的事!”金知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你就那么想要知道吗?好吧,如果银月传讯给我,我会转告你。”没想到翡翠愿意为那只雌虫浪费电源。
“我走了。”翡翠转身就要离开。
金知急忙叫住她。
“翡翠,你真的不会去找她吧?”
翡翠转头笑了下,“我看上去那么傻吗?”
“我才不会像银月瞎传的那样,”她举起前肢摆动。“无畏的雌虫拯救另一只雌虫的喜剧戏码,阴差阳错地上演一次就够了。”
说完,翡翠离开了。
金知看着关闭的门扉,喃喃自语:“我了解你,你有一颗柔软的心脏。”
“真不知道我该不该期待你的心肠能更坚硬冰冷一些。”
金知爬上悬浮椅,心神不宁地犹豫大半天,还是按动传讯机器打给银月。
“为了翡翠的事?”银月一副等待好戏上演的口吻。
“你真恶劣。”金知抱怨。“用我美味的红薯交换,帮我关注那只兰花螳螂,如果她没死,请转告给我。”
“翡翠…应该会开心。”
“怎么?小雄虫想做牵红线的营生吗?”银月想到一只蝉穿着红色服饰,足上缠满红线的滑稽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岁数大的虫,就是喜欢说一些暧昧不清又没营养的话!”
“我只是不想让翡翠的善意落空。况且,要是那只雌虫死了更好,战甲就能归翡翠所有。”
“敢说我?”银月发出阴恻恻的笑声。“下次见到你,吃了你!”
金知立马挂断电话,身体在悬浮椅上不停颤抖,好一会才畏畏缩缩钻到桌子底下。
要不,还是不和翡翠去镜子酒馆了,去别的什么地方,最好是没有恐怖雌虫的地方。
接下来几日皆是大风天,一日比一日狂暴,好在及时补充了营养液。这样的天气想去镜子酒馆也很艰难。
不过,对于冕花应该是个好消息。雌虫们纷纷减少外出,金知按时给翡翠打来通讯,没有任何有关冕花的消息。
有时候,即使银月没有打给金知。他也会传讯翡翠聊上半小时,诉说压缩炮的修复进程,抱怨大风天吹断不少红薯叶子,让他的红薯地变丑很多。
絮絮叨叨有说不完的话,翡翠一直含笑听着。的确没有什么虫能分享金知的喜怒哀乐。自从翅膜被伤后,他就躲在安全舱内不肯外出,除了一些熟络的雄虫找他交换物资,趁着天气不好,挖地道过来能说上几句话,大部分时间,金知只能独自一虫维修各类装置,忍受寂寞。
所以翡翠找他时,是金知最开心的时候。偶尔,在翡翠陪同下,他才会短暂外出一段时间,不是去镜子酒馆,就是在红薯地附近转悠一圈。
翡翠想,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她注视银光闪闪的战甲,她不是关心那只雌虫的死活。只不过是不想霸占别虫的东西而已。
又过了几日,风渐渐停息,黄云也不再那么浓稠,天色有了放晴的趋势。翡翠也从金知那里得到消息,雌虫们已经放弃追踪冕花。
不过从银月那里得知,冕花身受重伤,被追进一片森林,大约也是活不成了。
一些雌虫的身影又开始活动在垃圾区。103星的任何记忆都不长久,这里野蛮生长,随时准备带走任何虫的性命。
所以一只虫的名字,就像水滴落在海洋里一样,溅不起多大的浪花。很快就会销声匿迹,甚至提起时,会让虫怀疑,曾经是否有过一只这般独特的雌虫。
应该也不会有虫再关注她了。翡翠决定趁着天还未完全放晴,前往垃圾区抢夺物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