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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已经被问过太多次这个问题。”以至于一提起来,就让她头痛。
“我想还是等抢到晶核再考虑其他的事吧。”翡翠视线飘忽,犹豫很久才问道:“银月,你认为我应该离开103星吗?”
银月足挡住头,一副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样子。
“听从自己的心。”银月啜饮酒液。“我可给不了你答案。”
“我们一生会面对许多次抉择,大部分无论怎么选,最后都会后悔。”银月的足用力攥紧酒杯,而后猛地松开,推到桌面上,酒液摇晃。
“我希望你选择的答案,会在多年后回想起时,庆幸当初没有选择另一种可能。”
翡翠在心底默默叹气,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建议。
“别这么失落。”银月伸足抬起翡翠的脑袋,冕花也转过视线,盯着银月的足。“贸然给你过来者的建议,反而会打乱你的思绪。”
“你要知道,所谓的过来者都是失败者。”她把落寞藏进酒中,一口饮尽。
“最后,你还是要听从自己的内心。”她说:“距离垃圾投放的时间,还有一阵子,足够你慢慢想。”
翡翠无奈摊开前肢,夹住自己的脑袋。的确,能改变一生的决定,必须由自己想明白。
她带着冕花离开,冕花将空杯放回桌面,走时扭过头,她看见银月热情地和她挥舞足,用极轻只有落在后面的她才能听清的声音说:“留在翡翠身边。”
冕花若无其事,不作任何反应。
和翡翠回家后,又过了几日平静的生活,她看见翡翠心不在焉,偶尔就在床垫上发起呆,一动也不动。
临近垃圾投放日之前,金知传来通讯,战甲已经修复好,不过因为时间迫切,加上液态金属数量不多,除身体部位只能包裹住前肢,剩余四足没有战甲覆盖。
金知强烈要求翡翠独自前来取战甲,冕花就乖乖留在洞内。
趁翡翠不在家,捣鼓虚拟屏的画面,她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之后,翡翠回来。战甲成了腹环样式,被她贴在冕花腹部。冕花僵硬地抬起身体,暴露出柔软的腹部,神情呆滞。
腹环一接触到肉体,立即融化包裹住冕花全身,然后退到前胸和腹部,形成美丽的银色花纹。
翡翠将上次冕花送来的剩余能源液倒入,并告知她如何启动战甲。
冕花有些不适地扭动身体,发现虽然是金属,却极为柔软地贴合住肢体,比她曾经捡到的那些碰撞几次就碎裂的武器好太多了。
转眼,又是垃圾投放的日子,天竟又下起雨,也许是冬季前最后一场雨。雨丝冰冷,似乎夹杂冰霜,有些上冻,砸在身上有微微的痛意。
出行时她们产生分歧,按照翡翠的想法,当然是潜行过去,躲藏在草丛中,等待从垃圾中发现晶核时,再突然出现抢夺晶核离开。
而冕花则认为直接飞过去,迎着垃圾飞船抢夺最好。
最后,小小争论几番后,冕花选择让步,穿行在草丛根系躲避雨水,再从树木叶片下飞过,然后躲进垃圾区附近的草丛中。
天气越发森冷,雨丝像密集的银针,成片成片砸下,将一些草叶折断。垃圾区很安静,早已赶到的雌虫,藏进垃圾堆中躲避雨水,远处一些雌虫加速向这里飞来。
空中出现熟悉的光晕,驱散黑压压的沉重夜幕。
一颗颗雌虫的头从垃圾堆中伸出,仰望苍穹放大的朦胧光辉。
直到那艘昆虫样式的飞船完全暴露,它开始沿着轨迹投放垃圾,接近南部时,翡翠注意到从高空大量坠落,只有一半残骸甚至有的只有侧翼的小型星舰。
那看上去像死去飞鸟的尸骸,一具具坠落。冕花视线穿过昏暗的雨幕,在摔得四处迸溅的残骸中搜寻晶核。
那是绿色的结晶体碎块,碎裂的可能大小不一,不过既然没有被柱尾蝎收回,铁定是小到嵌进机体,懒得费力去找的还没有她们复眼大的小东西。
冕花不擅长等待,有些焦躁地活动身体想要窜出去,翡翠只好抬起一条中足,轻轻按在她背部,很奇怪的是,她立刻就安静下来,头部直挺挺地抬着,伪瞳孔移向翡翠的足。
时间迅速流逝,十几分钟后,垃圾投放完毕,飞船离开。垃圾区依旧寂静,只有雨丝噼里啪啦的响声,那些雌虫在等待其他虫率先抢夺。
这也许将是冬季前最惨烈的一场厮杀,需要别开生面的冲锋号声。
落在垃圾山丘上方的雌虫,只能忍受雨丝的拍打,时间长了,身体都变得冰冷,仿佛要被冻住。
她们不愿再忍耐下去,纷纷飞下山丘,前往新掉落的垃圾中翻找需要的物资,最好是能源电池和治疗液等急需物资。
冕花压低声音问:“还不出去?”
“再等一等,她们并没有翻找星舰残骸,现在出去,她们误认为你要抢夺她们需要的东西,一起围攻你怎么办?”
冕花的声线微有一丝轻快,她说:“还有你。”
', ' ')('翡翠郁闷地想,没错,一旦冕花出去引起注意,她再紧接着出现,到时候无论如何,她都会被一同围堵。
这种命运共同体的特殊体验,很是奇妙。冕花腹部左右摇晃,分开滴落的雨丝。
躲藏在垃圾堆下的雌虫们也爬了出来,参与争抢,一些雌虫已经厮杀起来。
“出去吧。”冕花伏低身体。“你去翻找晶核,我挡住她们。”
翡翠摇头:“我挡住她们,你去翻找。”
面对冕花疑惑的目光,翡翠解释:“你拦截会招惹到其他雌虫,但我不会,而且你的战甲很费能源,能不用最好不用。”
翡翠说:“我数三声,你直接到星舰残骸那里搜寻晶核,我挡住她们。只要看见你找的不是能源电池,治疗液等之类的物资,她们也不愿意找你麻烦。”
冕花点头。
“3”
“2”
“1”
冕花冲了出去,在雨中划过一道锋利的粉色线条,使雨幕都仿佛短暂断开。
她目标明确停留在成堆的星舰上方,用前肢挥开碎裂的舰体,伪瞳孔灵活转动,搜寻晶核的身影。
翡翠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停在冕花勤奋的身影前方,警惕那些随时可能扑过来的雌虫。
然而形式不如翡翠所料,那些雌虫反而呆住,怔愣地看着她们这对组合。
她听见有雌虫茫然地低语:“那只螳螂竟然会和同族打配合?”
她们用惊奇的眼神打量翡翠,仿佛她是技巧高超的驯兽师,已经向世虫展现出她精湛的能力。成功驯服身后那只恐怖雌虫。
曾经被东部驱逐,又在南部大杀四方,引起追杀的无冕之王,竟然在勤劳地翻找物资,而不是直接抢夺!
有雌虫警觉地说:“那只绿螳螂一定会什么诡谲的手段。”
“她蛊惑了冕花。”
“真可怕,她将她训成嗅觉灵敏的猎犬了吗?她竟然甘愿搜寻物资。”
翡翠感到烦躁,这些雌虫的窃窃私语,一定要大声地喊出来吗?
翡翠忍不住喊道:“我们不准备抢夺生存物资,只需要星舰碎片。”不知为何,大声喊出‘我们’这两个字眼,让她有些羞耻。
一对愣神的雌虫中其中一只,悄悄伸出足将身旁的雌虫踹开,然后抢夺看中的物资,急忙飞离这里。
一只雌虫开口,她根本不搭理翡翠,直接询问冕花。“喂!你也变得懦弱了吗?竟然会和这只雌虫在一起?”
“因为她救了你,你就感动地追随在她身后吗?”
“真不敢置信。”她冷笑:“冕花,某一天你竟然也会甘愿俯身追随在其他雌虫身后。”
冕花翻找的动作顿住,翡翠并起前肢,小心翼翼转过头看向冕花,她怕这些雌虫激怒冕花,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她却只是扫了翡翠一眼,那只绿色雌虫,被雨水打得不时晃动脑袋,厌烦那些水珠。面对她总有些心虚和警觉的姿态很有意思。
像是渴望靠近猛兽的无辜幼崽,强壮的身躯使她畏惧,呼出的灼热腥气,使她惶恐。她却依旧慢慢挪动步伐,走到猛兽胸口,轻轻将头部靠在绒毛中。
她一言不发,继续搜寻晶核,连眼神都不愿施舍给那只雌虫。
身旁不远处的雌虫叫喊道:“她根本不搭理你。”她得意地笑着:“你都不配和她说话。”
“闭嘴!”那只雌虫气愤,与嘲笑她的雌虫打起来。
其余雌虫见冕花的确只在星舰残骸中翻找东西,当然不会有找她麻烦的想法。
偶有一些想在星舰处搜寻的雌虫也不敢贸然过去,想着等冕花离开后,去翻找她到底在搜寻什么。
翡翠确定雌虫不打算围攻她们,便慢慢后退到冕花身旁,和她一起翻找晶核。
眼神总是不经意间瞄向冕花,十几次后,冕花开口。“你要说什么?”
不远处雌虫们,纷纷闭上嘴,虽然依旧忙碌在垃圾堆,却仔细听着她们的谈话声。
翡翠踌躇。“你不生气吗?”
“气什么?”声音平静,比之一开始没有任何起伏的腔调,现在听着倒有了些许情感在内。
她发出一声气音,听着像含蓄地笑。“我的确住在你家。”
四周整齐停下的动作,使空气仿佛于瞬间凝固。
翡翠不适地挪动身体,来到冕花对面,正对那些雌虫打量的目光。
“我没有想要你跟随的意思。”她解释,也是说给那些雌虫听。
冕花会留在她家,完全是出于一种复杂且特殊的原因。
绝不是那些雌虫所幻想的那样。
前肢夹住一块星舰碎片,然后用力撕扯变形,丢到一边。
冕花不再回话,将一块块残骸掀开后,通通拉扯得扭曲变形。
翡翠压下心底疑惑,抬起残骸查看。她似乎兴致一瞬间变得沉闷,好像有一点生气。
有雌虫嘀咕
', ' ')(',声音幸灾乐祸。“她拒绝了冕花。”
“那只雌虫根本不需要她。”
冕花松开前肢夹住的残骸,扭过头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那只雌虫顿住,急忙六足飞速滑动,跑远了。
在冕花拆解十几艘星舰残骸后,终于从损毁烧灼的断面,找到三颗碎裂晶核。嫩绿的不规则形态。被冕花放进翡翠的口袋。
翡翠也翻找出两颗,这里的残骸已经被她们翻遍,大部分还被冕花揉的扭曲。
翡翠不确定五颗晶核,能否支撑飞船所需能源,但是这里的确再也翻找不出了。
她压低声音:“我们回去吧。”
冕花点头,“回去。”她喜欢这个带有‘共同’含义的字眼。
我们…
翡翠与冕花腾空离开,一绿一粉的两道身影,在雨幕中化为两点斑驳的色块。视线扫过下方虫群,翡翠又看见那只豆芜菁,她站在一座山丘高处,遥遥地凝望着她。
不等雨停,翡翠就将晶核送到金知那里,他早已焦灼不安地等待好几个小时。得知她们很轻易找到晶核,没有受到攻击后,金知将晶核送入墙壁,翡翠的话点醒他,要想离开103星,不能抱有天真的幻想盲目去做,很有可能害了她们。
所以金知准备向银月交换星际路线,以及繁荣星球的生存环境和规则。他需要好好研究过后,选取对她们最有利的计划,再由翡翠做最终决定。
金知捧着一堆营养液交给翡翠,这是足够她和那只雌虫度过整个冬季的量。
这个冬季,他会特别忙碌,而且相互之间无法再见面。雪季是103星环境最严酷恶劣的时候,虫族无法离开藏身的地方。
忍了忍,金知还是忍不住说:“她遇见你后,违背本性的温顺的确出乎意料。甚至还会配合你去搜寻晶核,但不代表她就彻底对你没有危害。”
“我知道你心软,也许…对她产生某种特别的情感。你想把她留在家中,就留下吧。但我希望无论如何你能以自身安危为重!”
翡翠张开口器,想要说什么。
金知无奈笑了声。“别辩解了。我知道能接触同族的感觉一定很美好。何况她是那样一只强大特别的雌虫。”就像你一样。
你们有着相同又不同的闪光点,在我眼中,就像两颗散发不同光辉的启明星,也许是命运无意的推波助澜,使你们在无垠星空悄然相遇。
金知跳下悬浮椅,走到翡翠身旁,扁小的头轻轻靠住她的足。
“翡翠,我只希望你能活着。”一切如你所愿地活着。
翡翠拍了拍金知的头。“我们都会活下去。”
翡翠和金知告别。
朋友,冬季后见。
回去山洞,翡翠却碰到意外情况,冕花等在洞口,要与她分别。
她仰着头,显出一种特别的固执,但视线却不与翡翠对视,前肢也防备地挡在前胸。
“冬季就快到了,你有足够让你安稳度过的地方吗?”
冕花闷不吭声。
翡翠向前走了一步。“你为什么突然想离开?”
冕花沉声说:“我本就该离开。”她说:“战甲已经修复,晶核我也帮你拿到。”我没有再继续留下的理由。
“我知道了,你又想搞两不相欠那一套。”翡翠从冕花身旁走过,喘了几口气,仍觉得胸口憋闷。
这只雌虫总想和她划清界限。
“和我在一起就那么让你为难吗?”翡翠说:“还是你在意那些雌虫说的话?”
冕花把脸转向墙壁,在一起…
她的腹部垂下,又猛地高高翘起。
“也许救你时,的确是我昏了头。你救我也只是不想欠我。”
翡翠转过头,恰好看见饱满而肉嘟嘟的腹部,正有规律地呼吸着,黄色的纹路从尾尖一直蔓延向冕花后胸,她立即慌乱地收回视线,差一点撞到床垫。
“可…可是我们相处得不是很好吗?”她压住声音里不受她控制而泄露的一丝沮丧。
“103星也许只剩下我们两只螳螂了。”翡翠继续说:“也许我们能…”成为她和金知一样的关系。
她想这么说,冕花打断她,终于与她对上视线,却是冷漠与压抑。
“因为我也是螳螂。”
“什么?”翡翠不解。
“接近我,挽留我。”冕花缩紧身体,腹部慢慢放下去。“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同族吗?”
她转过身,足向后退去。
翡翠怔住,一时之间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透过冷风从洞口吹来的失望,她却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她知道自己必须解释,尽管她一时之间还没有弄清楚要解释什么。
冕花已经有了动作,注视几秒,像要把她的身影装进复眼带走,留着慢慢解气一样。她冲进雨幕中离开了。
翡翠追出去,在漫天杂乱的大雨中呼喊冕花的名字,飞在空中搜寻她的身影。
', ' ')('那只雌虫近日一直住在她这里,没有储存食物,也不一定有温暖的住所。冬季马上就要到了,她这样倔强的性格,很可能冻毙在某处坑洞内,也不愿回来找她。
冕花速度太快,如果不想被她追上,翡翠就根本不可能找到她。
翡翠在雨中气愤地用口器咬断草叶。
在雨中伫立一会儿,最后只能回去。雨丝越发冰寒,气温逐日递减,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她到底为什么生气?
翡翠没有关闭洞口,夜晚睡得不安稳,几次醒来听着外面的声音。
翌日一早,外面灰蒙蒙的,依旧下着雨,翡翠冒雨来到镜子酒馆,愤愤不平地将前肢放在桌面,面对惊讶的银月,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昨日的事说出。
银月捂住口器,会心一笑,又摇了摇头。
“你这么说,她会生气很正常。”
银月示意她先喝花粉酒,驱散身体的寒气。
银月解释,“看来她有一颗细腻敏感的心。”本来还在笑,接着仿佛想到了谁,笑容突然收起来。
“她希望你挽留的虫是她,而不是同族这个身份。”
“像冕花这样骄傲的雌虫。”银月托着脑袋,用挑逗的语气说:“我想,她想要的是成为唯一。”
“你将她带回去,治疗她,接近她,挽留她。”
“逐渐加深你们之间的联系。随着时间流逝,你必然要面对一个问题。”
“你需要亲自定义这段关系。”
银月郑重地说:“你知道冕花被东部驱逐,不单单是她到处抢夺其他雌虫的物资。还因为她过于强大,杀戮太多雌虫,不得不让她们共同围堵她,可纵使这样的情况下,东部仍旧有不少雌虫希望能追随她。”
银月轻笑:“她被东部驱逐那日,有不少雌虫叫喊只要她同意她们跟随,就与她杀穿东部,占领那里。”
“哪怕她来到南部,你去问一问,愿意跟着她的依旧不会少。”
她的语气变换,像是骄傲又像悲伤。“在虫族体内,掩藏一条根深蒂固的基因。我们追随强者,我们崇拜强大,最原始的母性,是慷慨,是猎杀,是我们亲手为女王奉上的桂冠。”
她轻轻托起翡翠的脸。“翡翠,你不能驯服一只骄傲的雌虫,又不愿为她戴上王冠。”
怦…怦
如琴键连续按动的嗡鸣曲调在她体内响起。她一时间不知是被这声音震慑,还是被银月的目光震慑。
“…我没有驯服她。”翡翠喃喃说。她只是救了她,并几次带她回家。
银月突然大笑起来,她想到与自己的女王初遇的时刻。
“翡翠,驯服可不是为她戴上枷锁。她已经愿意接受你的意见了,不是吗?”
银月艰涩的音线听出些许寂寥。可惜,她的女王早已不愿听她的话。一意孤行地与她背道而驰。
银月趴在桌面,大口大口喝下花粉酒,佯装出醉酒的样子,嘀咕道:“做虫要有始有终。可不能轻易就把别虫带回家。”
她腹部的亮斑的光穿过酒杯,让酒液中仿佛落进一轮圆月。
最后的话,不像是对着翡翠诉说。
“你带她回家,为她戴上王冠,一生都只为她。”虫族的誓言是飞蛾扑火,燃尽己身。
银月装醉,不再开口。
翡翠似懂非懂地转身离开。
她真希望年长的虫,能不说一些故弄玄虚的话。
翡翠凭借内心大致猜测,飞到那片阴暗森林,踌躇好一阵,还是大声呼喊起冕花的名字。
几声过后,冕花没有出现。
她回忆银月说的话,加大音量。“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我去问了银月,她告诉我。因为你不是我的唯一所以生气。”
高高耸立的树冠中坠落一道粉色影子,她完全僵住,砸进泥泞的土壤,足呆呆地立在半空。
翡翠先是警觉,看清是冕花时才惊喜地走过去。冕花急忙翻过身,抖落泥土,让雨水冲刷干净身体。
“她胡说。”她极力保持声音稳定。
“那你为什么生气?”翡翠说:“我挽留你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同族。”
她语气诚恳。
“因为你是你。”
冕花默不作声,整理自己的前肢。“我不是在向你索取。”
在103星变化多端、喜怒无常的苦寒季节中,她早已被磨砺得不再会被多变的环境影响。她变成一把锋利,染有剧毒的剑,能忍受孤独,斩断一切。
如果不是命运的蓄意而为,她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直到某一天被其他更出色的雌虫撕碎。
可她将这把剑捡回去,擦拭,去毒,为她制作剑鞘。这样的剑绝不可陈列于暗室,不可使之蒙尘。
剑柄已经竖起,她必须有这个觉悟,握住这把剑,直到剑身断裂的那一天。
翡翠点头,“是我要这么做。”
“银月和我说了许多,
', ' ')('我现在还不懂的话。”翡翠娓娓道来。“她说我要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
“她说我不能驯服一只骄傲的雌虫,又不肯为她戴上王冠。”
翡翠深吸一口气,内心祈祷不要某一句话激怒冕花。“我从来都没有想过驯服你。”
冕花抬起湿漉漉的头。
“我一直在仰望你,追随你的身影。”
“我希望能与你成为像我和金知一样的关系。”
“我要承认。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被你吸引。”她语速越来越快,像是要趁着脑袋没回神,就把所有话倒出来一样。“我悄悄地庆幸过很多次,那天能把你救回家。”
“虽然我总说自己是昏了头。”她的声音放轻。“但那也许是我唯一可以认识你的机会。”
“我不想和你两不相欠。”
“就欠我的吧。”翡翠目光坚定,挺起身体任由雨水噼啪敲打,仿佛在此刻抛却一切,像个要殉道的勇士。“一直欠下去。”
冕花分神给她微微不安,想要后退的后足。
“我会为你戴上王冠。”尽管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王冠。
滚滚滴落的雨滴,逐渐温柔。她听见自己的喘息声,紧张,躁动,还有一些此刻她未察觉到的愉悦。
冕花用前肢挡住头,胸部扭成弯,几乎要躲在腹部后面。呈现给翡翠的是粉红色的腹部侧面,也许是错觉,看着像是要熟透的果实。
冕花闷声闷气地说:“你说的话,像是求偶。”
她用前肢戳着泥土,还从来没有虫和她说过这么多的话。听上去虽然奇怪,却不让她讨厌。
翡翠生硬地干笑几声,慢慢转过身体。果然还是应该再问一问金知吗?银月有时候的确会说一些奇怪又过于成熟的话。
她想解释,冕花摆动几下腹部,若无其事地转身从翡翠身旁走过。
“回去吧。”
声音刻意平稳,几个音调起高了,听着像一只幼虫从一片叶子跳到另一片叶子上。
翡翠乖乖跟上,冕花放慢速度,只超过她半身。
几日后,垃圾区不再下雨。夜晚悄然落下片片雪花,初时浅浅盖住一层,气温却难耐地急迫地降到低温。
外面的草丛和枝叶很快会被冻烂,从枝头掉落抑或从根系折断,反哺给大地营养。
一旦彻底进入冬季,这一个月内,连垃圾飞船都不会进入103星。
“我得走了。”
镜子酒馆内,斗篷虫对着银月说。除她们两只虫外,酒馆内空无一虫。因此她也没有掩藏身形。
“谈判已经结束,柱尾蝎一族,将103星划分为战败赔偿款之一。一旦冬季过去,星球归属权递交到女王足中,就会立刻送来103星交给您。”
“她现在改变方法。喜欢用这种施舍一般的道歉方式了?”银月不屑。
“女王只是希望您能开心。”斗篷虫一脸为难。
银月连笑都懒得笑。“这句话是你自己加的吧。”
“我了解她,她绝对不会这么说。”
“她最多不过是吩咐你一句:让她回来。”
斗篷虫讪讪一笑,舰长说对了。女王的确就给了她这么一句话。
“你回去吧,告诉她,别再来烦我。她身边有那么多优秀雌虫,何必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
“怎会?女王最在乎的虫只有您。”斗篷虫替女王解释,然后小心翼翼瞥了银月一眼,有些心虚。“女王得知那只绿螳螂的事很生气。”
银月冷笑:“你告诉她了。”
“她在气什么?自己不再是我的唯一?”
银月的足摩挲螯肢,边笑边故意说:“没错,那就告诉她。我找到一位新的女王。也许还很稚嫩,但最起码拥有她所没有的特质——仁慈。”
斗篷虫想擦拭冷汗,如果她有汗水的话。“您不要这么说。”女王已经掀翻很多桌子。
“女王知道这件事后,已经很生气了,您再火上浇油,也许女王会气得赶来103星。”
“她不会来。”银月语气笃定。“她不会因为任何事阻碍自己的计划。”这一点银月一直很欣赏,虽然冷酷,但是只有拥有一颗不为任何事而动摇的心,才能带领银板蛛一族走向强大。
哪怕某一天需要牺牲她。
斗篷虫长叹气,这么说也对。女王的确是这种性格,但她又认为女王不来见舰长,是因为别的什么更深层的原因。
“我劝说不了您。”她说:“但我真的希望您能回去看一眼女王。她真的很思念您。”
银月不语,许久后才漠然道:“她的思念就是绝不肯放弃战争吗?”
斗篷虫张了张口器,哑口无言,只能转身离开酒馆。
她要把这句话原封不动转述给女王,希望她可以改变心意,为了舰长改变哪怕一点点。
等她乘坐小型星舰离开,银月关闭酒馆玄关处的灯,从桌子后面走出,进入后面的房间。
', ' ')('在床头摆放一座虚拟投放影像,正在半空中旋转。上面是两只体形相似,色彩一致,紧紧靠在一起的银板蛛。
一夜雪后,到了清晨就不再是薄薄一层,足踩在上面已经能留下一个个孔洞。
翡翠正在洞口清理草叶,要先把附近草叶斩断,清理出空地。不然到时草叶倒塌被积雪盖住,会堵住洞口的门。
很快她就清理出一片空地。她盯着落在绿色身体上洁白的雪花,随着漫天落雪转动身体。
冕花探出头,看见她原地转圈,用前肢接住带着凉意的雪打量。
然后捧起一捧雪砸向翡翠。翡翠没有防备,雪卡在她复眼中间,像戴着一顶白色帽子。
抬起前肢想把雪扫掉,左右摇晃脑袋,还是有一些雪留在头顶。
翡翠也捧起雪丢向冕花,冕花早有防备,一跃便躲开,用前肢扬起雪洒向翡翠。
翡翠咬断一片草叶,草叶上落着雪。她便带着草叶追冕花,要把雪都抖落在她身上。
也许是这个冬季不再孤身一虫,倒让初雪不再寒冷。雪中一绿一粉相互追逐的身影,像两朵风中摇曳的花苞。每一次接触,都是风的撮合。
抖落雪,回去洞内将洞口堵住,翡翠启动调温装置,卧室变得暖和起来。初雪过后,大雪携带风暴会席卷垃圾区四周区域,她们整月都不能再出山洞。
冕花又去看她的娱乐剧,咬开营养液小口喝着。偶尔走神,被柜子上堆积的杂物吸引,拿起拨弄。
这个时候符合她年纪的天真就冒了出来。但翡翠更愿意认为,这里让她觉得安全无害,可以放心做任何事。
翡翠爬上床垫,把足和前肢缩起来,床垫依旧震荡几下,让她们紧紧贴在一起。
不管屋内她们如何,103星短暂进入冬眠,逐日增加的雪花,让它成为一颗雪白的珠子。
不论外界怎样变幻,珠子内部都彻底沉静下来。
银月在酒馆内安眠,准备睡上一整个冬季,周围摆着几个空着的酒瓶。弥漫淡淡泛着甜味的酒气。
金知以备不虞,将晶核安装进飞船核心能源舱室。虽然只是小块能源碎块,但只要不进行长久星际对战,能源足够她们在宇宙漂泊一段时间。
他拿着银月传输过来的资料研究,时不时趴在地板苦恼地沉思。
时间就以这样平静的方式飞速流逝。在柱尾蝎将星球归属权交给银板蛛后,她们暗中启动另一项计划。
即使这是一个完全无用的垃圾星球,她们也不愿白白拱足让虫。
一次战败,不代表永久失败。一颗星球绽放的璀璨烟火,会为新一场战争点燃烽火,吹响战曲。
一月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快到外面寒冷的温度消失,洞内的两只虫却还依旧停留在冬季,相互依偎着。
提醒翡翠冬季过去。是雪化后,外面潺潺流动的水声。
翡翠推开挡住洞口的石头,新生的草叶还没有从土壤下钻出,外面成了一片苍茫的旷野。
积水很多,翡翠只能垫高洞前的土壤。这刚刚抵达的万物复苏之日,让才赶来的风分外谦逊,只是微微拂过身体。天空也依旧清透,没有被黄云遮挡。
翡翠思忖是先去镜子酒馆还是先去见金知。这一个月稀里糊涂就过去了,她都没有思考过几次离开103星的事,她应该去问一问金知准备如何。
然后再向银月询问成功的几率。横跨两颗星球的星际旅行,尤其她们可能还会做出一些危险的事,这需要充足的勇气以及筹谋。
再三犹豫后,翡翠决定先去见金知,冕花与她同行。
乘着流动的风,听着下方融化汇聚的水声。自上方迸溅的太阳光芒,是碎片式地洒落在每一处水泊。再反射回来,形成被挤压的微小暖意。
红薯地只剩干瘪的沙土,翡翠轻轻敲击地面。
开门的时间延长,等了一会,才进入其中看见金知略带疲乏的身体,趴在桌面,无精打采地垂下足。见到翡翠进来,才提起精神挥了挥。
“你看上去忙碌了一整个冬季,你需要好好休息。”
“是的。”金知摇晃脑袋,“不过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
“我研究了几颗星球。其中距离我们最近的琢玲星系的331星,季节规律,气候温和。是一颗度假星球,争斗很少,非常适合我们长久定居。”
“只需要进行三次短距离空间跳跃,就足够我们抵达那里,我用飞船演算过,晶核的能量可以支撑。”
金知兴高采烈地调出有关331星的环境影响,一一在翡翠眼前展现。
对比103星可以说是天堂了,翡翠看着趴在躺椅上面,在粉色海边晒着太阳的雌虫们。
“我们需要得到三份公民身份资格。这有些困难,银月给了一些提议。但你知道她的提议大多都很危险。”
“我们时间很充足,也许可以寻找一些较为温和的方式得到公民身份。”
“你认为呢?翡
', ' ')('翠。”
翡翠将心神从屏幕上拉回来,一颗安稳的度假星球,有着粉色的海洋。
远离争斗,气候适宜。这的确是一处好去处。不必让她们迫切搜寻物资,用以度过一个寒冷的冬季。
见翡翠不回话,金知收起喜悦。“你还没有想好吗?”
翡翠摇头:“不,我觉得这颗星球很好。”只是心底莫名舍不得103星。一旦离开,这里留存的记忆,就通通成了过往,很快会被新的记忆掩埋。
虽然抵达新星球的过程充满不确定,但这些许不安就当作启航前,对这颗垃圾星球的最后不舍。
不论如何,它都算是她的故乡。而现在她需要做出决定,奔赴去往更适合她们生存的星球。
翡翠微笑:“我们得和银月好好道别。”
然而,翡翠未找银月之前,她就先找到翡翠,通过传讯金知,传来急切的消息。
雪刚化,银月才舒缓地伸展足,打算去外面晒去沉睡一整月的倦意,重新打起精神。
斗篷虫拟态星舰就又停在酒馆不远处,她焦急地奔进来,呼喊着她。
“舰长,出事了!”她急声不断地说:“您必须和我离开103星。”
银月听见响动,赶快从卧室走出,看着斗篷虫急得不行的模样,示意她冷静下来慢慢说。
“出什么事了?谁出事了?女王吗?”她的声音不自觉凝重起来。
“不。”斗篷虫摇头。“是这颗星球。”
她简短地说:“柱尾蝎言而无信,根本不想将103星给我们。通过潜入柱尾蝎中的同胞传信,女王得知柱尾蝎准备在交接所有战败赔偿款的那一天,派遣星舰过来,将103星夷为平地,清除所有虫族。”
“要将一颗完全无用,甚至遭受污染的星球交给我族,并借此发动新一轮战争。”
银月怔愣一瞬,思维短暂停滞。新的大屠杀,和那天的一模一样。
“她呢?她怎么想?”
“女王让我带您离开。”
银月明知故问:“这颗星球呢?她不准备管吗?103星已经将归属权交给她。”
斗篷虫无奈:“这是一颗没有价值的星球。不值得浪费兵力,女王说了,这颗星球唯一的价值就是您在这里。”
“她希望您现在就离开这颗星球,哪怕不愿回去见她,去往别的什么星球也好。”
“离开?”银月想笑,有些错犯一次就够了。“当然可以离开,送翡翠离开103星。”
“那只绿螳螂?”斗篷虫哀叹:“您还要带着那只雌虫吗?饶了我吧,女王看到那个场面,一定会气得下令杀了她。”
“她没有那么小气。”银月说了句。“别的我不管,你要带翡翠她们离开,并为她们准备三份公民身份。”
“她们?”斗篷虫提高音量。“舰长,您呢?难道您不准备和我一起离开吗?”
她见银月沉默,连珠炮似的说:“当年那件事不是您的错,您完全没必要惩罚自己。”
“敌军躲藏在那颗星球伺机而动,如果不是女王果断下达命令,被残杀的就将是我军星舰。”
银月语气波动变大。“她将整颗星球所有民众屠尽,因为这是最省力的办法,不需要分辨谁是敌人,只需通通歼灭。”
她偏过头,觉得悲哀。“珍珠,虫族争斗太久。久到不再敬畏生命,久到死亡成为冰冷的数字。”
“或许某一天,银板蛛也会成为其他强大虫族牺牲的目标。成为一串约多少数量的死亡记录。”
“所以,我希望有位仁慈的女王可以改变这一切。”
“珍珠,103星只是一颗小型星球,虫族数量不多。冬季刚刚过去,一些雌虫可能已经在准备产下幼虫。”
“然而这一切与除103星之外的任何虫族都无关。因为这一场大屠杀,不会降临在她们身上。”
“战争无非是不断筛选弱小的虫族,将苦难带给不够强大又努力生存的虫们。只要高等虫族紧紧把持中央权力,这种不幸就永远与她们无关。”
“死亡,多么轻飘飘的字眼。战争这丑陋的小人,倒被无数虫族歌颂。”
“珍珠,如果今天将要被屠杀的是银板蛛一族呢?”
银月看向复眼中燃烧愤怒火焰的珍珠,说:“这该死的战争早就该叫停了。”
“可惜,我的女王不认可慈悲才是更有力的武器。”
珍珠深吸一口气,她真不想反驳自己的舰长。“但是,舰长。仁慈没有威慑力,善良在虫族之中就像放在空地的果实,谁都能来咬上一口。”
“是的,我赞同你的话。”出奇的是银月没有反驳。她笑了笑,眼前出现翡翠与冕花的身影。“所以一位仁慈的女王,需要配备一位残忍的将军。”
“女王带来和平,将军扫除所有不肯和平的声音。”
“珍珠。仁慈不是懦弱,善良不是无能。这条路的确很坎坷,但总有虫会被她的仁慈所吸引,甘愿陪
', ' ')('伴在她的身边。”
“我很难告诉你,强大的女王和仁慈的女王到底哪个才能吸引更多的追随者。”
“但目前为止,我见证一位强大的女王正被那位仁慈的女王深深吸引。正学着如何收起镰刀。”
她笑容温和,带着些许长者的慈祥。“所以,我一定要送她离开。她会带来我想要见到的明天。”
“珍珠,你会帮我的,对吗?”
珍珠不知该说什么,如果她没有带走舰长,反而带回三个无关虫族,其中一只还是舰长新找到的未来女王。她真怕女王会撕了她。
“难道您想留下,独自对抗柱尾蝎一族的星舰吗?”
银月没有回答,只是重复她的要求。
珍珠叹气,“舰长,我可以帮她们准备公民身份,但您总要让我看到您选中的女王的价值。”
“如果她只能靠您的庇护,屁滚尿流地逃出103星。您所向我讲述的仁慈,就只是无稽之谈。”
“而我也觉不认可,这样的雌虫值得您浪费精力。”
“更不可能让我违背女王帮您。”
“舰长,和我走吧。”珍珠的声音近乎哀求。
银月摇头。“她不会在乎这颗星球,不如说她很期待柱尾蝎一族的进攻。如果柱尾蝎摧毁103星,反而合她心意。再点起战争之火,直到侵吞柱尾蝎一族阵地为止。”
“至于我离开与否,根本不重要。”银月笑意释然。“这次我不会如她所愿。”
她望着珍珠。“准备好她们的公民身份,我会让你看到她的光芒。”
“这一次我选中的女王,她会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
“她虽然稚嫩、年轻。对于我这样的年纪而言,不过才刚刚睁开眼,去看这个世界。”
“但她已经拥有一颗愿以强大而去怜悯弱小的心。”银月失笑:“虽然她总说是昏了头。却一次次坚定地践行,她只是还不明白这股力量的名称,只是还没有拿起这份责任。”
“很快,她就会看见那一顶等候她许久的王冠。”
珍珠说不过银月。最后干脆决定留下来,她要亲眼看看舰长看中的雌虫到底有什么能力。
主要是她也不敢回去面对女王。谁让舰长一意孤行,根本说不通。
与珍珠交谈结束,银月就通过通讯联系金知,叫翡翠独自前来镜子酒馆。
翡翠赶来时,珍珠隐藏身形,在一旁角落默默观察她。银月如往常那样,为她递上一杯花粉酒。
“决定离开103星了?”
翡翠点头,“我本来就准备与你道别。”
“有什么急事?”
银月没有直接说明,而是问道:“选择哪颗星球?”
“琢玲星系,331星。”
“是个好去处,那里有非常美丽的海洋。”
翡翠觉得今日的银月很奇怪,总带着感慨万千的语气。似乎在犹豫措辞。
“翡翠,我可以帮你弄到三份公民身份资格。”银月开门见山。“但是现在遇到一点小麻烦。选择权在你,最终的结果也在你。”
翡翠不解,银月又在说什么玄之又玄的胡话。
“103星即将被摧毁。”银月将重磅砸出,翡翠吃惊地摇晃脑袋,把伪瞳孔在复眼内转了一周。
“银月,你…”
“我可不是在逗你。”银月将事情经过简单转述。“柱尾蝎一族不情愿将103星白白送出去,哪怕这颗星球对她们只有垃圾桶的作用。”
“更不想承认战败,所以准备掀起新一轮战争,就在交接所有战败赔偿款的那一天。”
银月轻轻捧起翡翠的脑袋。“做一个选择吧,翡翠。”
“逃出这颗星球,还是留下。”
翡翠挥开她的足,目光痴痴傻傻,思维停顿许久。她不明白才刚刚确定离开103星,为什么下一秒她的星球就要被摧毁?
“不,我不明白?”翡翠凑近银月,盯着她的六只眼睛。“什么叫103星将被毁灭,没有虫能做些什么吗?新闻不是说将103星赔偿给银板蛛一族吗?”
银月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摊开足。“谁会在乎一颗垃圾星球毁灭还是不毁灭?”
翡翠向后退去。“那这颗星球的虫族怎么办?”
银月举起足,向她描述一个画面。“星舰停在103星外,一道毁灭激光发射进地表,短短几分钟内,一团耀眼高温的爆炸光波,就可以清除103星所有植被和生命。”
她把足画成一个圆。“保证不会让她们承受太多痛苦。”
她指着翡翠。“而你们三个,将会是仅有的幸存者。”
“不过若是通过金知的飞船离开,你们只能在宇宙流浪。通过我的一点小考验,你们就可以得到公民身份。”
“翡翠,给我你的选择。”
翡翠长久地静默地注视银月。希望从她脸上看出些许玩笑的意味。
下一秒银月就
', ' ')('能大笑着挥舞足,告诉她这是临别前的玩笑,然后嘲讽她被吓到了。
可是她明白,银月虽然喜欢逗弄她。但一向很有分寸,不会开这么疯狂的玩笑。
她继续向后退去,仿佛跌落一场梦境中,银月和她提起过很多次战争。她也在新闻中看过很多次,本来应该与她们很遥远的字眼,怎么突然以一种荒诞的方式,即将要降临在103星。
它本就是一颗被放弃的星球,为什么还要毁了它?
“银月,这太突然了。我不明白…”翡翠极力控制自己的语气,试图冷静。“难道没有更好的办法阻止这一切吗?”
银月笑了。“傻瓜,谁愿意挽救一颗垃圾星球。何必去管死去多少虫族,弗洛可斯星系有的是虫族。”
“还是想想自己怎么逃吧。”她转身喝下酒液,眼睛一直注视翡翠。看她呆呆地举着前肢,口器无意识活动。
“逃走…”
“距离交接战争赔偿款还需一段时间,在这之前柱尾蝎一族不会暴露自己的想法。”银月俯身,八只足铺开在桌面,腹部的光迷幻得像是在编织梦网。
“垃圾飞船依旧会来103星,只要你们能抢夺下垃圾飞船,并成功逃出103星,不被柱尾蝎围堵。一到331星,你们立刻会被赋予公民身份。”
银月笑盈盈地继续说:“垃圾飞船可比金知的小飞船能承载的数量多。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带一些虫族离开,不过她们只能在星际流浪,去往其他偏远星球。”她说:“如果她们不会半路抢夺垃圾飞船的话。”
“你怎么想?”银月完全是一副戏谑的口气。站在旁观者角度,上帝视角去诉说。
“我不知道。”翡翠茫然摇头。“为什么一颗星球即将被摧毁的命运,会突然推到我面前?”
“而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这不重要,翡翠。”银月维持她满不在意的态度。“你只需知道我绝没有欺骗你。”
“103星很快会消失于一场爆炸。到时候只会残留一颗到处飘散灰尘,遭受污染,需要数百年数千年时间来恢复的星球。”
“这样的星球有很多,何必在它们身上浪费时间?”
“快告诉我,你准备用什么方式逃走?”她几乎是诱哄地问。
翡翠停止后退,她凝重地注视银月,慢慢抬起前肢。
“你呢?”她问:“你准备怎么做?”
“你打算离开103星吗?”
银月笑而不语。还知道试探她的态度。
“这重要吗?”
“重要!”翡翠提高音量,她很少这么大声说话,显出一种威逼的强势姿态。“我需要知道你的态度。”
“你也准备放弃103星吗?”
“这本来就不是我的星球。”
“我只想知道,你会不会放弃103星!”翡翠重复她的话。
银月拿起酒杯,看着荡漾的液体。“我会留下,不过这可改变不了什么。”
翡翠急忙走到桌前。“你留下,就代表还有另一种可能。你不会白白与103星一同赴死的,银月!”
“怎么不会?”银月嗤笑。“我一只虫能做什么?你以为我是手握星舰大军的银板蛛女王吗?”
“我可救不了103星。”银月一下一下敲击桌面,沉闷的声音仿佛敲击在翡翠心上。
“时间紧迫。翡翠,你是选择乘坐金知的飞船离开,还是抢夺垃圾飞船离开,获得公民身份去你的331星。”
翡翠沉默,伪瞳孔震荡不安。
空气就在这样的静谧中成为一潭死水。等了一会,银月慢悠悠递上另一种可能。
“或者…留下来。”
翡翠抬起头。
“拯救103星,联合所有虫族反攻柱尾蝎前来的星舰,成为这颗蛮荒、偏远、落寞的垃圾星球的女王。”
翡翠僵住,连口器一时也忘记合上。
“女王?我?”她觉得这句话绝对是银月在开玩笑。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做到这一切!联合所有虫族?她们根本不会听我的,而且一旦得知103星即将被摧毁,必定先自乱阵脚。”
“到时候无论是垃圾区四部还是中部,都会争先恐后地抢夺垃圾飞船。”
“这的确很困难。”银月散漫地说:“但也不是不可能。”
“成为女王的道路本来就充满艰辛。”
她的声音突然沉下去,变得严肃而庄重。“翡翠,你仔细听好。如果你能联合103星所有虫族反抗柱尾蝎,并成功击退她们的星舰。占领103星成为这颗星球的女王,让议会看到你的强大,就可以向议会申请103星独立,归你所有。”
“而一旦103星成为你私有星球,你就可以借此进入议会。”
她的足拉过翡翠的头,某种炽热燃烧的火焰在她眼中闪烁,几乎要灼痛翡翠的复眼。
“提出修改律法,或者提议增添律
', ' ')('法。否决大屠杀的行径,禁止无意义的战争、厮杀、屠杀。”
“这根本不可能!”翡翠说:“仅凭103星这些破烂垃圾,怎么可能击退柱尾蝎的星舰。”
银月松开翡翠,足缩回身前,缓慢地抬起头。她身上流露出仿佛流动金属般沉重的肃然。
“如果你决心护卫103星,成为它的所有者。我将帮你打开星舰大门,你只需要带领她们杀光来犯的敌人。”
“我们根本没有武器能对抗,甚至在宇宙间厮杀。”就凭她前肢的外附骨骼,几分钟的保护屏障吗?
银月微笑:“那是你需要解决的问题。”
“我只能帮你打开星舰大门,以及挡住星舰的攻击。给你与柱尾蝎公平对决的机会。”
“女王需要展现她孤注一掷的魄力,以及智慧。”
“利用你所能利用的一切,创造所有不可能变为可能。”
翡翠郁闷地想笑,银月简直是和她说天方夜谭的童话故事。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她问。“我不够强大,也没有号召力。”
“如果是冕花…”
“得了吧。”银月打断她。“她知道了,一定第一时间抢夺垃圾飞船离开103星。”她想了想,笑起来。“或者干脆驾驶飞船冲到柱尾蝎阵地与她们周旋厮杀。”
“凭借顽强的意志和生命力,在猎杀一些柱尾蝎后,被她们撕碎。”
翡翠接过她的话,很认真地说:“所以,冕花比我更适合知道这一切,有很多虫族愿意追随她,也许她能带领她们赶走柱尾蝎。”
“你错了。”
“擅长厮杀的雌虫很难懂得守护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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