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芸的到来是个美丽的意外。
雌虫的孕期只有四个月,纵是临近预产期,身体也不显怀。
他悄然来到我的育囊安营扎寨,一待就是四个月,安安静静,我丝毫未曾察觉。
当我被送进预产室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听医生说才知道怀了个蛋。
先生也是急急忙忙赶来,一样是一脸懵逼。
虫蛋个头小,我几乎没感觉到痛苦,还没做好准备就荣升为雌父。
医生见我婚姻状况上是未婚,将签字板拿到我跟前签字。
大概,未婚生育的情形太多,雄虫又不会跟来,医生只能让躺着的雌虫自己签字。
倒是先生,一脸急切地跟医生打手势,强烈要求他来签字。
医生当时还很茫然,等我点头,才让先生签了。
可能,他是没见过我们这样的伴侣吧。
第二天,能下床的我跑去孵育室看他,比其他孵育箱的蛋小了一圈,蛋壳上没有虫纹,干干净净,白白润润。
是个雄崽,我很开心地告诉先生这个消息,先生却一脸凝重。
后来,才知道,医生说我在孕期不曾注意身体,虫蛋的健康状况比正常的要差。
先生捂死这个消息,一点不曾透露。
那时,我却沉浸在初为父亲的喜悦中,完全没注意到先生的凝重。
后来,我回顾怀孕的那段时间。
每天,工作事物塞满了日程,熬夜加班家常便饭,为了提神,每天能消耗几壶咖啡,烟不离手,办公室里经常满是烟味。
先生当时正处于事业低谷,天天闷在家里,不停看电影,不停地看书,一言不发。我们各过各的生活,互不干扰,互相遗忘,最久一次隔了两个月才睡在一起。
我仗着未婚身份心安理得在职场打拼,仗着先生的放纵完全未曾考虑过我们的生活。
甚至连幼崽破蛋的那天,都是先生去医院抱回来的。
工作开始上手,回家的时间依然少得可怜。到了家中,东西一扔,只想快点睡觉。
程芸由先生一手照顾,养大。我这个真正该付出辛劳的雌父,却还比不上他和保姆的关系。
先生不曾抱怨,我就以为万事安好。
程芸七个月时,保姆临时辞职,先生的事业回暖,被请去为新片的试镜把关,将程芸留给我照顾。
仅仅是十个小时。
先生细细叮嘱我各个事项,冲泡奶粉,增减衣物,拿玩具逗他玩。我听得心不在焉,只想照顾幼崽不过小事一桩。
先生说,程芸能吃辅食了,可以适当喂他一点食物。就这一点食物,却要了他的命。
心血来潮,煮了两个鸡蛋,程芸丢了奶瓶,伸手朝我要。我什么都没多想,将熟了的蛋清掰碎,一点点喂给才长一点牙的程芸。
他朝我笑,水汪汪的大眼睛,可爱得不行。不久后他睡了,睡得却极不安稳,大声啼哭,哭得声嘶力竭,哭得快了断气。
小手不停地挠小脸,挠出细细血痕。他脸上,身上,出了红点。
我慌慌张张地把他送到医院。
他在我怀里哭,眼泪滚湿了上衣,吐脏了衣服。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送进婴儿急诊室前,他还活着。然后,他突然就死去了。
医生说,他对鸡蛋过敏,本来免疫力就低,送来时间太晚,引发休克,保不住了。
我的幼崽,我的孩子。
我只照顾了他不到十个小时,就亲手断送了他的性命。
他才七个月大。
不要人扶,非要自己坐着,坐不住倒在床上咯咯笑。没人理他就自娱自乐,把白嫩的小脚丫送进嘴里啃。有人扶着他,能慢腾腾走上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