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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极度疼痛中,意识逐渐涣散。
自我认知被巨量信息冲击。
我是谁?
谁是我?
一株细草生长在大树下,叶片纤细又柔韧。这是我吗?
大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树皮是浅灰色的,树干上有漂亮的圆形纹路。一片水滴状的叶片上,一只虫子正在进食。这是我吗?
倏倏一阵风,令大树枝叶摩擦。风无形无态,但树木、绿草都能证明其存在。
也许这才是我?
无处不可去,潇潇洒洒,自由自在。
很不错。
那就化身成风,四散开吧——
一股温柔的力量将他聚拢。
挣扎。
左冲右突。
上下突围。
是什么在阻拦我?
我是一阵风,不要困住我。
让我自由!
一道意识柔和地触碰他。
你是一只雄虫。
你是费耶特。
温柔的能量将他压紧,从絮状压得凝实。
不信的话,看看你自己。
前所未有的视角。
他“看”到了自己。
雄虫身量不高,体型还有几分幼态,皮肤细腻光洁,关节处的皮肤透着浅粉。黑色的头发浓密又柔软,齐肩长度,额前有细碎的刘海和胎毛一样绒绒的新生头发。脸蛋嫩得像是奶豆腐,让人想咬一口。婴儿肥尚未褪去,鼻头圆润,五官却又十分立体,有种少年期特有的美。粉嫩的唇瓣微翘,似乎下一秒就会展露出甜蜜笑颜。
这是我吗?
纤长的眼睫微颤,雄虫睁开双眼。
一双橄榄绿的眸子瑰丽无双,有种极富吸引力的神秘感,似乎眼波盈盈中,宇宙轮转其间。那双眼眸中充斥着复杂难言的情绪,又漾着几分动人情意。
藏着纷乱庞杂的全部过往。
他突然无比确定。
是我。
这就是我。
一念生,他急速下坠!四溢的神智重回肉体!
那股温暖的能量包裹着他。暴动的精神力被妥帖梳理,他的感知被压缩到能承受的范围,不再痛苦紧绷,安稳极了。
他深度晕厥。
意识好似坠入了深海。
海面下,他潜意识活跃,主意识似有所感,想要醒过来。精神力随之涌动,庞大的能量瞬间将他的意识击回海底。
他再次陷入昏迷。
又过了不知道多少时间,他的意识再次出现清醒征兆,潜意识意图驾驭那强大的精神能量,却刚一触碰就陷入昏迷。
尝试。失败。
再一次,继续失败。
失败。
重复失败。
仿若陷入无尽的噩梦。
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
他的意识再次出击,猛扑向不驯的精神能量。
精神能量仿若一匹烈马,扑腾着、奔涌着,剧烈挣扎,要把他这个驯马师拖死!
他精准地用索套勒紧烈马的脖子,死死扯住,令辗转腾挪的烈马只能在地上踢踏,慢慢地,低下了昂扬的马颈。
他掌控了这些能量!
终于能脱离梦魇!
意识仿若从深海中急速上浮,他终于触碰到海面——
费耶特惊醒。
他眼前模模糊糊,身体漂浮在有些粘稠的液体中。
粘液逐渐下降,将他的脸露出来。
他像是好久没有自主呼吸过,连这种身体最本能的行为都觉得陌生。他深吸一口气。空气像一艘乘风破浪的小船,从鼻腔进入,冲进胸腔,带动肺部正常运转。
他呛咳几声,想要抬手捂嘴,四肢却软绵绵的,在粘稠的液体中怎么也抬不起来。
反复眨眼,他眼前终于清晰一些。
不远处出现一点微弱的光,慢慢变亮,柔和的光芒洒满这片空间。
费耶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椭圆形全透明玻璃舱里,周身的粘液也是透明的。
外面的空间同样呈圆形,偏扁,墙壁是蛋壳色。玻璃舱被放在正中心,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东西。他的精神力充斥着整片空间,却无法穿过蛋壳色墙壁。被禁锢的精神力有若实质,空气中漾起一阵阵波纹。
透明舱正对眼睛的区域浮现一段文字。
费耶特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虫族通用语:你好,恭喜苏醒。
似乎通过他的瞳孔活动察觉到他看明白了,新一行文字浮现出来: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他眨眨眼,表示记得。这行字停留在这里,没动。他努力张口,从喉咙里挤出虚弱的气音:“费……耶特。”
文字:你是否记得发生了什么?
“我吃了……安布利……精神能量……失控……”费耶特喘息了一会儿,“我想醒……醒不来……”
文字变换成:在精
', ' ')('神领域里发生的事,你是否记得?
“记得……”话落,费耶特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波动,他思维活动频繁,带动周身的精神力漾起一圈圈波纹四散开来。
文字停留在这句,是想让他说更多细节。
但他反问一句:“你是谁?”
文字顿了一下才消失,变成:我是安布利。
瞳孔震动。
文字迅速变换:请别害怕。之前出现在你面前的,是我的精神力分体。你吞噬了它们,对我没有任何影响。
费耶特沉默地注视着这段文字,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该道歉,但他的嘴巴像是被粘在了一起,张不开口。
文字体贴地没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变成:你发生了精神力暴动。我安抚了你的精神力。之后你陷入沉睡。我一直关注着你的情况。现在你苏醒,代表你能适应自己的精神力了。我为你开心。
费耶特看完,低声说:“谢谢。”谢对方的照顾,也感谢对方的善意。
文字:配合你的身体恢复情况,营养液会逐步下降。这会持续一段时间,别着急。
“好。”费耶特说完接着问,“我睡了多久?”
文字:约母星历6.892年。
费耶特震惊。
文字:很遗憾,你暂时不能离开这个房间。这里是蛋壳室,四壁材料特殊,能将你的精神力限制在这个房间里。接下来你将进行复健,营养舱会辅助你。待你身体恢复,我们来做精神力方面的梳理。
费耶特点点头,又问:“绿绒绒呢?”睁开眼后不见绿绒绒,他有些不习惯。
文字:你处于精神力不稳定状态,身边环境必须极简,以免对你造成精神刺激。绿绒绒也在这里,一直陪伴着你。你离开蛋壳室时,会第一时间见到它。
“好。”
文字: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费耶特本想说,睡了这么久实在是不想再睡了,但他想回精神领域看看,于是乖巧地点头,闭上眼睛。
蛋壳室外是一个更宽阔的空间。
奶白色的四壁,材质柔软又有韧性,触感温度与雄虫的体温近似。无窗无门。一张与墙壁同材质的长桌从墙面延伸出来,半环住蛋壳室。长桌与墙面形成的线条弧度极富美感。长桌后,放着同色系的舒适座椅,安布利正坐在那里。
在高度合适的半空中,数块非常纤薄的类玻璃材质屏幕上,显现出费耶特的实时状态和各项身体数据。金子和绿绒绒两个伴生机器人负责数据分析和监测。
见费耶特又睡了,安布利放下手里的信息发送器。
这个发送器与周围的高科技环境格格不入。没办法,只能用这个。
费耶特的精神处于极端脆弱的状态。虫族现在使用的通讯设备的波长对他都是一种刺激,只能用这种老旧款式。不能贸然进行精神链接,连沟通都是最简练的文字,生怕视频沟通对他来说信息量太大。
当年,安布利亲手将费耶特放入营养舱,安排好了一应维生系统。
这些年来,除了实在推不掉的事务,他一直留在马丘比丘星上,时时关注着费耶特的情况。
但他并没有报太大希望。
初觉醒雄虫吞噬了他十八个精神力分体,简直是蚂蚁吞象,能扛到他亲临进行精神力安抚都是极幸运的了。除了为小雄子做精神力安抚,他没有别的能做的。
能否收拢远超初觉醒雄虫精神容纳额的力量,只能靠这个胆大妄为的小雄子自己。
前几天费耶特的检测数据开始大幅度波动。
是生是死,该有个结果了。
心悬在半空中,安布利一直守着,亲眼看到费耶特清醒。初步看来,费耶特自我意识清晰,记忆没有大幅度丢失,思维活跃。
太好了。
真是万幸。
暂时不想之后还有多少关要过,安布利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金子突然发出一声嗡鸣!
屏幕上数据大幅度波动!
金子:“精神力剧烈波动!”
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安布利说:“告诉我推论。”
金子和绿绒绒的豆豆眼里流过无数数据。
金子:“推测情况是费耶特进入了自己的精神领域。”
安布利:“……”
这小雄子怎么能莽成这样?!!
安布利手指挠了挠桌子侧壁。
桌子像是受不得痒似的,吐出一个抽屉。他从抽屉里掏了一大把核桃。抽屉自动收回去,桌子侧壁又恢复成了一个完整光洁的弧面。
他冷着脸,手拿一把精巧的锤子,狠狠砸碎一个核桃。核桃仁都碎成渣了。
之前瞎胡搞把自己折腾得精神暴动,差点儿意识消散脑死亡,怎么一点儿教训也没得到?!
连声音都不敢给费耶特听,生怕刺激到他,他却敢自己跑回精神领域里!
安布利面无表情地砸核桃,核桃碎了
', ' ')('一桌子,那样子像是想砸开费耶特的脑袋看看里面都是什么玩意儿。
屏幕中,费耶特的睡颜显得十分乖巧。瞥了一眼,安布利又掏出一把核桃,继续砸。
费耶特费了些力气才进入自己的精神领域。精神领域排斥他。他使了吃奶的力气,在精神壁上撕了个小缝,团着身体挤了进去。
无法完全掌控精神领域,他竟出现在半空中,直直往下坠。
而他都顾不得自己会摔死,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岩浆喷涌,海浪滔天,一热一冷不断对抗,铅灰色的海水扑击在岩浆上,蒸发出大量的水蒸气,裹挟着火山灰一起升上天空,将天空染成压抑的暗红色。岩浆冷却成漆黑怪异的岩石,紧跟着新的岩浆涌出,喷涌着冲向海岸线。
整个星球一片末日景象。
翡根本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
费耶特阖上眼,全部意志努力操控一小块精神领域。热浪扑面而来,他即将坠入炙热的岩浆中气化。
离开!去美术馆!
险而又险之时,一个扁平的圆洞出现在岩浆上三寸。费耶特坠入圆洞中,还来不及反应就重重摔在地上,周身剧痛!
他痛苦地呻吟一声,不敢动弹。
费耶特摔进了一堆碎玻璃中,玻璃碎片扎进肉里,钻心地疼。但他只能强忍住,一动不动。
美术馆里一片漆黑,他怕乱动让自己伤的更重。
“李镜?”费耶特疼得不行,抖着声音喊。
声音回荡在空荡的黑暗中,有些渗人。
又唤了几声。
无人回应。
怎么办?
费耶特想,现在精神领域内如此危险,他应该先离开。可是他很担心翡和人类李镜,他们之间源自灵魂深处的连接消失了。他感受不到他们。
他害怕失去他们,害怕失去过去的自己。
他忍住痛苦,集中精力,心里念着:母巢……母巢……
费耶特坠入母巢。
他瘫坐在地上,被周围的景象吓得一哆嗦。
原来湿润粘稠的粘液干枯了,变成一层不均匀的白痂。白痂下,是衰败的母巢内壁,枯褐色的内壁宛如风干的死肉。上下联通的条状软体枯萎成又细又干的一条,好像轻轻戳一下就会碎掉。
他仿佛身处一具尸体中。
他害怕极了,忍耐着疼痛,小心翼翼地绕开脆弱的条状软体,四处寻找。
目之所及,皆是如此景象。
死亡的阴影如附骨之疽。
费耶特连疼痛都顾不上,越走越快。
难道这就是贪婪冒进的惩罚吗?这就是沉溺于贪欲的代价吗?
不……不可以……
他忍不住软弱地祈祷,求求了,不要让我失去自己……失去了身为人类时的情感,失去了身为雄虫幼崽的思维状态,他就不再是他了……不是完整的他了……
眼眶酸涩,他几欲哭泣。
强烈的情绪彷如一阵风,以他为圆心向四周吹去。
母巢里一阵动荡,数根条状软体碎裂!
“不!”费耶特心惊胆战地喊。
烈风势缓,停在几根软体处,吹落了软体外侧的硬质壳状物,露出暗红的内里。
费耶特疾步向那处走去。
他轻轻触碰暴露出来的暗红色,指尖沾上熟悉的粘液。那处带着细微的生命脉动。他心中狂喜,极为小心地一点点剥开枯褐色的外壳,越来越多的暗红色内里露出来,渐渐能看到嵌在软体里的黑色头发。
他双手交握,努力控制激动的颤抖,缓了会儿继续剥。
终于……人类李镜熟悉的面容出现在软体中。
费耶特瘫坐在地,一直忍耐的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
擦擦泪,他去剥旁边一根条状软体,如愿见到翡正嵌在其中沉睡。
心思放松后,强烈的痛感再次涌上来。他疼得脚软,嘶声跪倒在地。他看看人类李镜,又看看翡,一时又哭又笑,像个癫狂的傻瓜。
太好了,他还是完整的自己。
他熬过来了。
大喜大悲之下,费耶特昏厥。
金子发出一声嗡鸣。
安布利握小锤的手下意识绷紧,冷声道:“直接说结果。”
金子:“费耶特主意识昏迷。各项数据回落至安全区域。”
得了,小雄子又把自己作昏迷了。
安布利放下小锤子,挑拣着桌面上一大片核桃残骸,捡着没那么稀碎的往嘴里塞。
绿绒绒看到金子没管安布利,数据运转出现了一瞬的卡顿。金子的行为不符合伴生机器人初始逻辑规则。这样的情况,它应该给雄虫提供更多的核桃让雄虫砸着撒气,或者劝雄虫食用其他完整干净的核桃仁,再或者召唤雌虫们来服务雄虫。
处理方式判断中……执行预设逻辑行为……否定……劝导金子……否定……还需更多信息以
', ' ')('支持判断……事件记录中……编号AGKS197935……已存储……绿绒绒的豆豆眼里划过一串数据流。
挑得差不多,安布利又挠了挠桌面。桌面张开一个小口,将所有核桃残骸都吞了进去。安布利将手伸进那个口里,手上残留的碎屑也没了。
他拽过一块光屏,触角贴上光屏一角材质不同的区域,直接精神力操作。光屏上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闪过无数信息,他脑内迅速筛选,最终光屏上留下三本书:《幼年雄虫心理学》、《少年雄虫心理学》、《非常态未成年雄虫情况全纪录》。
为了这个状况百出的小雄子,安布利翻出了这些早就背过、考过的材料重新学习。他一边看一边想,《非常态未成年雄虫情况全纪录》里怕是要新编一章节了……
费耶特昏睡了半个多月。
当他醒来时,眼前出现一句像是等了他好久的话:你现在状态很脆弱,想做什么之前先问问我。
他呛咳一阵,说:“好。”
安布利看一眼光屏中费耶特一脸乖巧的样子,嘱咐金子调高监控等级,一切变动都要最快速度反馈。
费耶特在营养舱的辅助下,进行身体复健。
差不多一周左右,他的身体基本恢复正常。他能跑能跳,但体力流失特别快,在面积不大的蛋壳室里跑三圈就开始喘粗气,站久了还有些晕。
精神方面,他不能进行长时间专注的思考,注意力非常容易分散,心情起伏不定,负面情绪特别多。
他会莫名其妙想哭;也很容易生气,特别暴躁;心里总会冒出阴暗邪恶的念头,其中有些让他都很震惊。
我怎么会是这么恶毒恐怖的人?
费耶特如此想着,眼泪又涌了出来。
怎么又要哭!可恶啊!太丢脸了!
心里气,热血冲头,他反而眼泪唰唰往下掉。
费耶特:……
啊啊啊啊啊啊啊要受不了自己了!!!
费耶特无力地靠在墙壁上,身体团成一团,肩膀一抽一抽。像是有无穷无尽的委屈,不敢跟别人说,也无人说,要把旁观者的心都揉碎了。
旁观者安布利:“……”
精神力暴动后普遍会出现一段时间的情绪不稳定情况。性格激烈到用自杀威胁伴生机器人、胆大妄为到初觉醒就吞噬其他雄虫的精神力,这么个小雄子,情绪不稳定的情况居然不是发脾气或者自残,而是变成了一个小哭包??
还哭成这个样子!像是个没虫爱的胆怯幼崽,连哭都不敢大声,恨不能悄悄藏起来。如此可怜!
安布利扶额。
准备好给小雄子撒气和阻止小雄子自残的特殊材料道具用不上了。这些道具使用的材料与蛋壳室一样,是一种精神力完全无法穿透的珍贵材料。
虽然费耶特收拢了这些精神力,但他的状态依旧很脆弱。如果送进去普通物件,过于强大的精神力会不受控地将物件解构至原子状态,同时将如此巨量的信息灌注给小雄子。
安布利想了下,亲自动手将这些道具回炉重造,揉成一个奶白色的柔软团子,再用一部分黑色的特殊材料给团子镶上两颗豆豆眼。
费耶特哭累了睡了一会儿。醒来时,蛋壳室里出现了一个奶白色的团子,让他一下子就想到了皑的伴生机器人。
他激动地抱着白团子,身体都陷进了团子柔软的身体里。
片刻后。
肩膀一耸一耸,他感动哭了。
安布利:“……”
这道具送进去……是不是还不如不送……?
安布利少见地茫然了。
如此磕磕绊绊地过了一段时间,费耶特各项数据表现趋于平稳。
安布利指导他安全回到精神领域的方法,以及如何修复自己的精神领域。他的教导很细致,每一步都细细叮嘱,各种可能性都给他准备好了应对方案,鼓励费耶特提问,对费耶特的所有问题都耐心解答。
费耶特能感觉到他的用心。
但费耶特还是只告诉了他翡的精神领域(母星)的情况。
对不起。
费耶特在心中为自己的隐瞒向安布利道歉。
但他现在还是了解的太少,他不敢把所有事都说出来。
在精神领域的母星上,费耶特尽可能调动精神力,让不断喷发的岩浆平静下来。活火山陷入沉睡。
这一项掏空了他的精力。他回到现实世界,呼哧带喘,简直累成了一条死狗。
他和安布利分享了这个好消息,累极睡了过去。
火山沉眠。
海水重现平静。
恒星赫利俄斯的光芒破开乌云,向大陆播撒生机。
陆地上长出了顽强的植物,迅速生长、枯萎,以自身为肥料,滋养这片土地。渐渐地,高耸的树木出现,加速大气系统恢复,天空重现纯净的碧蓝。
半年后,费耶特在精神领域母星上巡视,检查是否有漏掉未修复的地
', ' ')('方。
他漫步在熟悉的树林中,心绪难得的平静。他走进皑的树屋,亲吻窗边的伶弦琴。这把琴才是安布利之前苦寻不到的记忆化身。
伶弦琴仿佛被这个吻唤醒,发出一阵悦耳的乐音。
乐音向外播撒,传遍了母星所有角落。
海水涛涛。
林间树叶摩挲。
天上云舒云卷。
精神领域母星,修复完成。
安布利反复嘱咐费耶特,精神领域的修复要一个区域一个区域来。
安布利大概察觉到他有所隐瞒。但安布利很体贴地没有说也没有问,只是用这种方式委婉地提醒他。
费耶特开始重建美术馆。
他亲手写下影壁上的那行字:本期展览主题李镜。
虽然已经很熟练了,但人类李镜的精神领域包含的信息量远超母星,他又花了大半年才完成修复。
三个月后。
母巢。
费耶特站在两根条状软体前,静静等待着。
条状软体内部蠕动一阵,人类李镜和翡被推到软体表面。
费耶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克制不住地紧张。一秒……两秒……时间像是黏住了,走得无比缓慢。
就在费耶特的心已经提到喉咙口时,软体内的一人一虫终于恢复意识!
费耶特兴奋地挨个拥抱他们身处的软体,蹭了满身粘液。他帮他们撕开软体,拽着将他们从软体中拔出来。
他们相视一笑。
历时1年又6个月,费耶特精神领域修复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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