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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妾 第40节(1 / 2)

屏门向两边开启,陈大娘血赤糊拉地跑出来,喊道:“不行了,生不出,生不出了!”

她是个颇有经验的老产婆,却慌成了这模样,几个婆子便心里有数,便去了东苑报信去了。

“接了这许多胎,姨娘这下头就是开不了头……”

陈大娘的话如一记记重锤敲在福桃儿身上,她心胆俱裂地踉跄着奔进里屋。

扑在雕花大床前,只觉容荷晚一夜间瘦得脱了相,苍白纤弱的一个人陷在宽阔软和的大床里,愈发显得命蹇微弱。

“小晚姐姐?”福桃儿抖着手轻轻唤了她声,语音破碎,心如刀绞。

多少年的相识相伴涌上她心间,从咿呀学语到巷口的秋千架,处处都是容姐姐的身影。被玩伴欺负时,是容荷晚为她出头,训斥那些顽童。老爹过世的档口,又是她陪着料理亲友,置办丧仪。就连阿娘为了重金要卖福桃儿时,都还是她,拿了全部银钱,让自己免误终身。

胸中酸楚到要裂开似的,泪珠儿决了堤扑朔着打湿了床畔。

听得她的哭声,容荷晚终于撑着睁开了眼睛。她潋滟明媚的眸子没了光亮,却也不像前两日般晦暗。剧痛折磨下,反而叫她的神志清明了两分。

许是预感命数要到了,容荷晚苍白着脸,趁着剧痛的空隙,勉强笑了笑:“别哭,桃桃……”

她说话只能用虚音,福桃儿凑近了去听。

“妆、妆匣子……”

听明白后,她起身又奔起屋外,到净房将那盒子抱了进来。

容荷晚叫她打开匣子,满手是血地摸索了好久,才终于在匣底摸出了个黄豆大小的福袋金坠子:“还记得这个吗?”

那福袋金坠被穿在粗红绳上,秀气可爱,在一匣金玉珠钗里却是微末至极。

容荷晚在锦被上胡乱蹭掉了些血污,便要把它系在福桃儿手腕上。

“这是姐姐在我及笄那年买了……”只是那时候5两年银子实在贵重,她便坚决没有收下。福桃儿张口说了这句,便哽咽着再说不了话了。

脸上的泪被一只苍白冰冷的纤手抹去:“桃桃,你是自由身,等我去了,你便、便快快出府去……瞧这福袋子多精巧……原本说要替你觅好郎君……”

挣着口气支离破碎地说了这许多,下腹处又开始了宫缩,剧痛瞬间将她淹没。

死生之事,凭你多少心字成灰,临到头了,却还是对那无尽归处怕的。

容荷晚大口喘息着,捏着锦被的枯瘦双手青筋浮起。她突然面色扭曲地喃喃道:“我好怕,明郎呢,明郎!我好怕,你在哪里?”

一旁的产婆仆妇俱已经束手,也就是胡乱安抚擦汗,眼见的是不再作为了。

怔楞地看着满床凌乱,血迹斑驳,在容荷晚扭曲痛苦的脸色里,福桃儿怔楞着,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姐姐你等等,她们说大爷就回来了。”福桃儿抹尽泪,握紧了她的手大声道:“城北有个大夫能救难产的,姐姐你千万别怕!三刻,至多半个时辰,我把他带来。”

忍痛扯开了两人的手,又对着陈大娘叮嘱哀求了一番,福桃儿提了裙摆,一阵风似的便朝外跑去。

不能停,肺里憋的生疼,她得速速找匹快马,带了孙老头过来。

哪里有快马?正在焦急犹豫间,迎面便撞着一个人。仰头一看,竟是自家主子。

“这是怎么了?!”楚山浔惊讶地瞧着她近乎崩溃的狼狈模样,头脸衣衫上还夹杂着新鲜的血迹,“是西苑里不好了?”

“快、快……”来不及解释,福桃儿大口喘着气,“把乘云借我。”

女人生孩子,不好时便是鬼门关走一遭。楚山浔懂这个理,当即不多问,招呼双瑞将快马牵了来,帮着胖丫头上马后,他忍不住拉着缰绳道:“你骑术一般,不如说清了地方,还是我去吧。”

孙老头脾性不好,福桃儿坐稳身子,垂首摇了摇头:“大爷在票号一夜未归,主子若是能找着他。便告诉他,容姐姐……怕是要不行了。”

最后一句哽咽着说话,她再没给自个儿落泪的时间,一勒缰绳,乘云便如离弦之箭,扬起四蹄奔了出去。

楚山浔蹙眉望着她的背影,也不再犹豫,转身对双瑞吩咐:“备马。”

说是半个时辰,等福桃儿带着孙老头回到大房门外时,却是三刻都没有费的。

“哎呦,丫头,产妇在何处啊。可差点没把我这老骨头跑散了。”

孙大夫脾性虽怪,却也一个人孤寡,素来也感念福桃儿的记挂。是以今日,他一看到胖丫头的样子,背了药箱丢下病人就跟着来了楚府。

进去时,却见外头厅堂里,楚山浔、云夫人、三房的都在。甚至老太太都带着桂参家的来过了。

见大夫顺利进去了,楚山浔同三房的没话,看了眼福桃儿,也就先自离去了。

西苑主屋里,楚山明和常大奶奶都在,见来了个白头发的老大夫,常大奶奶板着脸上前:“糊涂东西,姨娘生产,你哪儿找来个不知来路的游医?”

福桃儿红着眼还没说话,那边楚山明推开了妻子:“既然来了,这位大夫便进去瞧瞧吧。”

他发了话,几个人便都紧张地跟着孙老头朝里间去。

隔着软垫仔细诊了脉,又看了看身上的情形,孙大夫突然眉心皱起,一脸沉重地看了看福桃儿。

“如何?”

他没有回答,‘啧’了声,再次伸手去诊脉。这一次停留的时间更长了。

屋内除了容荷晚偶尔微弱的痛呼,再没人发出一丁点声响来。

短暂的静默中,福桃儿只是抓紧了衣袖,死死咬着下唇,望向塌边孙老头那只皱褶老迈的手。

仿佛将一切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只手上。

“唉……”孙老头摇摇头看向产婆,“她下身的血淌了有几时了?”

“昨儿三更后,约莫四个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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