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那日处理得很好,不必——”
顾青山摆手,“时机不同,后果不同。我不能拿全家性命去冒险,寿伯,再辛苦辛苦。”
“老爷,我不辛苦。只你这般熬,怕是熬不了多久。不如,召大少爷回来?”
顾青山沉默了半晌,“我不能耽误了璋儿的前程。”
马不入城,往西边走,去校场大营。
西府守门的是黑甲兵丁,见有马来便警戒了。
寿伯翻身下马,先报了来处。黑甲一听是将军的新岳父,对看了一眼。寿伯赔笑,先上酒钱,辛苦兄弟们熬夜保安全了。只有些和山匪相关的急事,一定要和将军聊聊,不如通个方便?
顾青山也下马,作揖。
黑甲让等着,先进去报告魏先生。没一刻钟,魏先生急忙忙地跑出来,将人给引进去了。又说,“已经去请将军了,马上就来。”
“谢魏先生。”顾青山很不吝放低身段。
魏先生只说客气了,亲去泡茶来。顾青山嗅着熟悉的龙茶香气,便道,“先生,小女被我和内人娇养惯了,不知是否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
魏先生将茶捧给他,和蔼道,“顾兄多虑。夫人虽是女子,但胸有大才。将军和我,都佩服得很。”
顾皎不知自己胡说八道一通,居然被安上才名。她此刻只是稍微有点儿遗憾,简简单单的示好果然无法轻易笼络李恒。
皎皎两个字,李恒没叫得出口。
不过,她也不气恼。和一开始的惊恐害怕比起来,也算是颇有成效了。
因李恒在看书,她不打扰。出正房,海婆和丫头们轻手轻脚地吃饭,收拾厨房,将杂物一一规整到位。为了更清净一些,她们将顾皎的药熬好,便挪到厢房去了。
厢房虽也是三间,但每间又分了前后,足够五个人居住。甚至,她们收拾了一个待客的小厅出来。顾皎窝在火炉边,慢悠悠地将药汁吃了,混了会儿,被海婆赶回去。
“虽然将军喜静,但你也不能趁机躲懒。”她教导道,“还是要做个样子,或者端茶倒水,或者帮忙寻些杂物。”
“我现在可是病人。”顾皎道。
海婆嗔怪,压着嗓子,“不能落人口实。”
顾皎认为她说得对,便拢了皮裘出门。结果刚出厢房,见李恒披着披风往外走。
“将军。”她好奇道,“要去何处?”
李恒停了一下,道,“去先生那边,有点小事需处理。”
顾皎笑着点头,“将军快去快回,我给你留灯。”
大约是她笑得过于灿烂了些,李恒多看了两眼才走。
院门口,早等着两个黑甲。
顾皎巴不得一个人逍遥,她让柳丫儿来帮忙给房间换了火炉,起热水,烘被子。自己点了灯起来,将没看完的书继续看。
柳丫儿小小身子,干得满头大汗。顾皎见她可爱,翻出糖罐子塞了一颗糖在她嘴里,悄悄道,“只给你的呀。”
她脸上的婴儿肥很明显,笑起来便是两个酒窝。她看书上密密麻麻的字,好奇道,“夫人,你全都认识吗?好厉害呀。”
“没有全部认识,只是认识一些些。你想学吗?”
柳丫儿摇头,“不要学。海婆有教过,但是好难,我还不如去干活。含烟姐姐会啊,杨丫儿姐姐说她认字和算数都好厉害的。”
顾皎倒是没想到这个了,淡淡回了一声,“是吗?”
“记性也好,杨丫儿姐姐理一遍的账,她在旁边听两回,就记得了。”
“想不到我下面居然有这样的人才,可不能浪费了。”她笑道,“等夫人开年身体好起来,也弄个什么营生,挣点小钱花花。到时候,让含烟去管账,你去干力气活,可好?”
“好啊。”柳丫儿回答得天真烂漫,半晌却好奇,“不行啊,夫人。我们都跑了,谁伺候你呢?”
顾皎被逗得哈哈笑,病也不觉得重了。
夜渐深,海婆让柳丫儿回屋睡。
顾皎靠床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李恒怎么还没回来呢?
多重要的事情?已经要过年了,各家各户几乎收了生意,该送的收的礼怕也是收完了,只等着城中大户请吃酒而已。山匪被铲得差不多,关口无事,只周志坚把人送役所——
她原本有点迷糊,想到此节,整个人都清醒了。
顾青山不是蠢人,也不是吃素的。他若知道龙牙关口那一场戏,怎么可能没动作?只怕,李恒当日设那个局,要的就是引顾青山主动找过来,然后打开整个龙口豪强的口子。
她猛然跳下床,暗叹身体弱了,脑供血不足,果然脑子也笨了。
李恒突然出去,去得那么明显,肯定是见顾青山呀。他既然娶了顾家的女儿,一定会想方设法将顾家绑上自己的战车,转头再将龙口的几户豪强一网打尽。甚至,那些山匪,指不定还真是有人故意下的战帖。
顾皎脑子马上更兴奋,彻底睡不着觉了。
冬夜寒冷,梆子敲了一声又一声。
顾青山的茶,已经冲过两次热水。
外间响起人声,他立刻站了起来。书房门开,走入一个身量极高的少年人来。
顾青山早听人传扬李恒的名字,说他在河西郡的诸多暴行,必是青面獠牙之辈。后魏先生来提亲,又送来婚帖。他一面不敢推辞,一面安抚家人,还得承受诸多流言蜚语。不想第一次见面,居然是个神光内敛的少年将军。龙口几户人家,竟没一个子弟比得上其昂扬,以及在龙牙关口展现的机心。
“岳父。”清冷且淡漠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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