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皎苦苦思索,直到进了庄子,被送到温夫人的院子。
院中来了许多夫人小姐,温家的几个对她特别亲厚,舅母们和气得很,连带着表姐妹也很好相处。只王家的夫人和小姐对她有些不冷不热,正合了顾琼说的,因为保安费的事,恨上顾家了。
一群女眷,以顾皎为中心,闲聊着一些吃喝玩乐和乡邻的八卦,又说起儿子们在哪儿读书。顾璋忙得连年都不会,必然是在先生那边有大出息了。
温夫人客气着,只说大儿子和小女儿都省心,只那个二儿子顽劣不堪。现跟着魏先生,不指望能学多少本事,起码能接人待物。
便又是一阵恭维,顺便就提起那个堤坝的事情来。
魏先生馊主意最多,顾皎尚且摸不着他的心思,谁问也不搭话。只推辞,男人的事情,她一个女人不懂。这句话万试万灵,大家果然一副同情的模样看她。
闲聊过后,等候吃饭的时间,温夫人拉着顾皎去角落里。
“小庄上住得怎么样?有什么缺的都告诉寿伯和长庚,别太过省俭,知道吗?”
顾皎点头,她没省,还被嫌奢靡呢。
“寿伯说你要做个书房,都舍不得一堂好家具?”温夫人拉着她手,“咱们家林子里多的是木头,库里也收了许多来阴干。你喜欢什么样的,都能现挑出来马上做。”
“娘,我不爱那个。”她道,“就觉得路不好走。”
温夫人便有些为难来,看看左右无人,小声道,“修路这个事,你爹让我给你宽心。你想修什么样的,好好和长庚商量,咱们一样样慢慢试,总能选到好的。千万千万,不要和先生闹别扭,也别因此跟将军生疏了。”
这是什么?
顾皎有点莫名,她和先生斗心眼默默的,只李恒一个人晓得。怎么温夫人提起来了?她连丫头那边都没提过,更不用说告诉别人。难道是长庚?不对,长庚并不知后院之事。
她疑惑道,“先生说的?”
“你二哥。”温夫人叹气,“真是个棒槌,不晓得随了谁的脾气。他跟着先生学本事,恭敬没学会,反而跟人顶牛吵架。也是那日,先生拎着他和将军去教训,说你要用石灰铺路,乃是家中父兄和丈夫没告知你,害你不懂民生多艰。他要他们劝你,修路且再想想其它方法。你哥听不懂人话,就跟人打包票了,说顾家有钱,修金路银路都使得。”
“话可是这样说的?”温夫人再摇头,“若你大哥在外面出息了,顾家不能交给你二哥管,不然必定得败。”
顾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魏明个老狐狸,明明是私下谈方案。他一听说她的计划便晓得势头不对,头一个想到的居然便是钱的事情。恐是怕钱花得多了,顾青山有意见,不愿再支持。因此跑出去小题大做,说什么女人不懂事都是男人没教得好!勾得顾琼发颠,大话放出去,顾青山势必要咬牙齿和血吞了。
怪不得李恒不管;怪不得魏明吃着她的山珍海味没反应,根本不在乎她的讽刺。
他们俩臭男人,指不定心里在怎么笑呢。
可顾青山是她的地盘,怎么容许别人随便伸爪子?褥羊毛讲究的是广撒网,尽盯着一只褥,秃了怎么办?
顾皎立刻低眉顺眼,抱歉道,“娘,我不知道居然有这一出。当日找先生聊的,只是一个初步计划。后来我和长庚有找许多替代方案,并不十分贵。”
“我知。”
当然知了,长庚可是他们的人。
顾皎获知了原委,肚子里憋了一点气,饭多吃了一碗。
含烟怕她积食,让少吃些,去院子里逛逛消食。烧龙灯需得天尽黑了,还有好一会儿要等,出去逛也误不了看热闹。
她便听了劝,出去歇着。
歇了会儿,长庚那边进来,说龙灯和鞭炮已经准备好,将军请她去外面的阁楼看。
顾家庄四角各有楼,侧门边刚好有一个,年年都是看烧龙灯的好地方。
李恒是贵客,走哪儿均是独一份的。
顾皎没推辞,带着含烟去了。
楼十分宽敞,已经安置了许多座位,男女客各占一边。李恒端坐在中间,魏先生和他说着话,顾青山是主人家,另外立着几个陪客。是了,魏先生给李恒立了个爱妻的人设,人多的时候怎么能不显摆?
顾皎便径直过去,李恒果然发现她,便伸手拉了过去。
此间不知是何年代,倒不如明清时候保守。长辈们并不对年轻男女亲热如何侧目,更甚还有在楼下对歌的,可见礼教之说还未盛行。
李恒在人前主动,顾家一点也不开心。不仅不开心,还有点憋闷。
这王八蛋肯定是联合魏先生又占了顾家便宜,所以给她点面子。
可转念又一想,李恒岂是因一些些小事演戏的人?他的脾气,不开心了恐怕是要直接掀桌子的,而且他掀起桌子来,这边也无人能挡。
“不喜欢?”
顾皎久不说话,李恒低头问。
她抬头看他一眼,翩翩少年在夜色和灯光里只专注地看着她,虽然还有些冷,但只这一看也很够意思了。
终究,她还是输给了美色,不和他计较。
“喝酒了?”她嗅到李恒身上的酒味。
“三杯。”他道。
魏先生道,“良宵美景,岂能无酒?”
顾皎看见魏先生更气,可老狐狸滑不丢手的,随便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她晙他一眼,“那先生得多喝一些,人间难得糊涂。”
魏先生便是算得太清楚,人生少了许多乐趣。
“好一个难得糊涂。”魏先生接口。
顾皎忍不住咬牙了,她看周围的人都在看楼下的青壮将鞭炮缠上龙灯,无人太过注意这边的情况,便压着嗓子问魏先生,“先生一点也不糊涂,我和长庚当面请教你修路之事,你转头却去教训我家将军和我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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