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106节</h1>
辜大冲他点点头,自去了另一侧。录名是按照名姓和村庄住处分的,一村一庄,各家人各聚在一起。辜大的那几十人,没有家,自然单算;至于那些民夫,更是浪荡人,有的甚至连从何处来都说不清楚。自然而然地,这些未来的新兵分成了两大部分,一边儿是龙口人,一边儿却是原来的土匪和后来的民夫。
泾渭分明。
录名完毕,七八个老兵带着七八百的后生,从役所出发。
队伍稀稀拉拉,拖出去好几里地。
四面八方的乡人赶来,有给儿子塞衣服和鞋子的,有给亲爹送鸡蛋和银子的,场面惨不忍睹。
辜大步行走在路上,有往日好事的人问,“辜大,你那匹乌孙好马呢?怎不骑了去?”
“那是夫人的马。”他沉稳道。
“你去帮将军打仗,她连匹马都不舍得送你?可不是小气?”
辜大看那人一眼,没说话。
“都听说了,但凡是庄上的人,去顾家二少爷那边挂了号的,都能得一身新衣裳和武器。比关外面那些空手去的,好太多了。不过,同乡毕竟是同乡,你们这一群土匪和流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关键时候,可看出来不同的吧?”
几个年轻耐不住的,便要打过去。
辜大张臂,拦住,道,“去打仗,耍的可不是嘴皮子。”
“说不过人,就来横的?”
辜大只笑笑,道,“玩的,是命。”
那人便不再说什么,却感觉有些气势不足地丢了面子,回自家人中去,一阵儿小声。
辜大遥遥地看着越来越远的小庄以及庄后的大山,深吸了一口气。
此行,必不负夫人重托。
顾皎其实最见不得分离的人,每每在网上看些亲情爱情相关的小视频,最后都会热泪盈眶。有时候故事的情节还没开始,只配乐走低,便忍不住了。越长大,越知晓现实,内心脆弱的点便越多,随便碰到哪儿,情感便入溃坝的潮水肆意起来。
可身临其境,她才知那些眼泪都是矫情。
她站在自家的围墙上,只远远地看着,便于心不忍。眼泪不要钱一般从眼眶里落出来,将前襟打得透湿。特别是顾琼那二货坐在高头大马上,冲着小庄的方向用力摇手,她便有些绷不住了。
以往学过读过关于战争的诗词争先恐后地涌上来,那些无可奈何的悲怆,满腔热血化为悲凉,将她缠得无法呼吸。
肩头上,沉甸甸地,背上了许多条人命。
顾皎不知自己站了多久,直到那些新兵走完,乡民无可奈何地散去。小庄的门敞开,开始有车马出去,这是往郡城去的粮车。
龙口丰收,稻谷收了许多,无法一次运完。
柴文茂骑马,在旁边监督着;王家老爷陪在身边,手执马鞭,不知说了些什么。
顾青山也加入其中,甚至有些其乐融融的样子。
至于更远处,则是其它庄上出的粮车。
一片浩浩荡荡,龙口肥腴之地的膏脂正在向外流淌。
便有过路小儿问母亲,“车里装的是甚?”
“稻子。”
“都运走了吗?那咱们吃什么?”
“不是咱们家的,是老爷们家的。”
“要是老爷们家的都运完了呢?”
想着家中送出去的儿子,支出去的米粮,母亲良久无语。
小儿未得到答案,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娘,咱们吃什么呢?”
朱襄翻身下了赤红宝马,缰绳丢给旁边的卫兵,径直往大营里走。
她认准了一顶白色的帐篷,撩开帐子,热气混着肉香扑面而来。
“关上,冷风窜进来了。”柴文俊的声音。
“这才几月?那般怕冷?”朱襄放下帐子,“十月而已。”
“北边的朔风,刀子一样。”柴文俊缩在皮袍子里,面前放置了一个小火炉,火炉上炖着热热的汤水。白汤中有金黄的肉块翻腾,也有几片新鲜菜叶子。
“快来,咱们开吃了。”朱世杰招呼,“你送信说要回来,我还料是明朝,不想却是今晚。”
朱襄脱下披风,接了侍卫递来的热毛巾擦脸,看了一眼锅子,“吃的甚?”
“烤肉汤锅子。”柴文俊帮她归置披风。
顾皎送来的军粮中夹了许多肉制品,其中大部分是整鸡和豚肉。她的处理方法看起来极简单,便是整个的鸡入烤窑烤得焦黄干香而已,然不知用了何种工艺,却散发异香。取一只或者半只烤得干的鸡入清水清炖,再略放一点她送过来的油脂,汤很快就白稠如奶。下些新鲜的蔬菜,或者红薯粉制成的粉条,撒点点细盐,简单又鲜美。
“不错嘛。”朱襄坐下,“我在前面,三天能吃一顿肉便不错了。”
五指桥和谈崩溃,双方立时摆开阵仗。互相警戒着往后退缩,去了河口摆开阵仗。
河口乃是一片小的冲积平原,有城,有坡,攻守两便。
京州王得了地利,青州王便攻得艰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