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李恒挣扎着起来。
“这是为何?”卢士信连忙去扶他,又要给他找好衣裳换,手忙脚乱得很。
“我只怕去得晚了,见不着人。”李恒忍着伤口的痛,将衣裳穿好,披挂银甲。
青州王毕竟是王爷,掌着几十万大军,现又得了京州,哪儿有不通人事的?
他立刻皱了眉,目光扫过卢士信,魏先生,朱世杰和其它那些人。卢士信是懵懂的,魏先生面无表情却有些晦暗,朱志杰强行镇定,其它老将或谋臣或多或少有闪避。他眼睛微微一眯,大约是有点方向了。
只李恒实在人才,又着实令人爱又恨。
爱他智勇双全,爱他连京州王都敢杀。京州王虽战败,但好歹是一王爷,且和他有故交。若将他杀了,那杀他之人,只怕恶名要传扬天下。毕竟京州王亲朋故旧遍天下,又是士人中的顶层。因此,卢士信明明发现了京州王要利用军靴中的刺刀杀死青州王,却依然不敢砍头而失手伤了李恒。李恒却丝毫不怕,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直接削了那人头,担下那弑王族的罪名,彻底解除了青州王的后患。怎不令人爱?
可爱之余,则是恨。他为何非自己亲生?又恨他居然在军中声望如此高涨,衬得他几个儿子草包一般。
幸好,李恒还有一软肋,在龙口。幸好,京州当地士人只怕恨李恒入骨血。
青州王想通此节,两眼淡淡地从朱世杰身上扫过。朱世杰本就有些心虚,又被父亲看过来,后背早就炸毛,只差两股战战。柴文俊从后方抵住他,才令他冷静下来。
大帐门口响起声音,是朱襄在呵斥卫兵。
青州王见世子如此失态,还有甚不明白?他有些恼恨,“外面甚事?”
朱襄进来,身后却跟了崔妈妈。她道,“父王,早前崔妈妈来营中寻恒哥,然恒哥未回,我便将她安置在我账房中。现恒哥回了,我便将人带过来——”
朱世杰不可置信地看着朱襄,随即冷下来,反倒是清醒了。
“崔妈妈?”青州王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十三岁那年,贪图父王的好马,偏要去骑。结果马不听我调令,惊了。是崔妈妈冲出来拉住马——”
青州王这才想起来,是李恒那个悍勇的阿姆。
崔妈妈听朱襄说话,二话不说捧出柴文茂写的那封信,跪下,“求王爷,给我家夫人申冤。夫人冤枉,龙口百姓无辜,请王爷做主,救救他们。”
青州王待要开口,李恒却已经穿好银甲出来,他伸手接了信,直接拆开看。
魏先生要斥责,青州王却道,“他情之所至,不必计较。”
李恒一目十行看完,身周围缠绕的血气更甚了,两眼死死地盯着朱世杰。卢士信心知有异,赶紧从侧门溜出去,先去点兵,再去备马和食水。延之什么都好,就是宠爱他家小娘子太甚,只怕是要大闹一场了。
果然,青州王也看了信,没看完便震怒地将信丢给朱世杰。
朱世杰接了,看完,面上显出震惊和难堪来。他道,“贱婢误我。来人啊——”
立刻有两个卫兵来。
朱世杰道,“立刻去我营中,将那姓王的女子斩了。她一暖床贱婢,父兄居然敢对将军夫人那般黑手,实在不可饶。速去。”
卫兵应了是,立刻出去。
营帐中俱静下来,朱世杰冲李恒拱手,“延之,是义兄管教不严,令弟妹委屈了。”
戏往常到此,也就该结了。
所有人,都等着李恒给一个台阶。
李恒走到朱世杰面前,良久无语。
直到外面传出凄厉的一声,“世子救我——”
李恒扯了扯嘴角,道,“大哥,我从不和女人为难。”
他又站朱襄面前,“襄妹,恒哥欠你一人情。”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大营。
须臾,除朱世杰外的所有无关人等退出青州王的王帐。
只朱襄落在最后,听见帐中传来一声响亮的耳光,以及父王呕血的骂,“无能!”
她顿了一顿,柴文俊却转头道,“阿朱,怎地不走了?”
朱襄看着他,他却道,“担心我?放心,这遭虽有点失手,但也不是没用?你且等着,父王虽不得不封赏李恒,却也要开始忌着他了。你也拿着他一个人情,以后可用来讨账。”
朱襄冷冷地看他一眼,没吱声。
只崔妈妈站在魏先生的帐门口,略有些埋怨,“魏明,你这次怎地不管?让柴文茂闹得那般凶狠,知晓死了多少人?若不是夫人让我抓着柴文茂写信送来,那半道上土匪和民夫逃兵的事,岂不又要算夫人头上?”
魏先生面色如铁,道,“管?管得那龙口温柔乡一般,不懂好歹?事事巴望着将军?”
崔妈妈说不出话来。
魏先生这才道,“吃过苦头了,晓得外面的厉害,才知道将军的好。”
“你这般做恶人,何苦?还是有甚私心?”
私心?
魏明人生最要紧,为阮之报仇;次之,带着李恒君临天下。不管那顾皎从何处来,有何目的,若是挡了路,或招了天下非议为李恒惹来大祸,令阮之报仇无望。他必——
他缓了口气,道,“将军爱重顾皎太过,恐伤大志。”
崔妈妈皱眉,“甚话?夫妻恩爱,岂不好?”
魏明看看王帐,笑了一下,“现在嘛,是好的;以后,就不好说了。且行且看吧。对了,清平,你今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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