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瑶就这么忙了一段时间,安安和怀远两周岁生辰到了。
上一回两个孩子在宫里办周岁宴,闹出了好大一场风波,宋瑶的意思是这次就在府里小办一场,省的又惹出旁的事。
楚承昭也无可无不可,反正一般盛园的事情他都是让宋瑶自己做主的。
不过他们这当父母的说了也不算,永平帝一句口谕,这次的宴席就还得在皇宫里办了。
和上回一样,李皇后那边派了人来,提前把宋瑶和孩子们接到了宫里。
不过上回是提前了一个月,这回只是提前了五天。
这一回生两回熟的,宋瑶是几乎没什么紧张感了,包袱款款地就跟着嬷嬷入了宫。
她入宫在偏殿安顿好后,就一左一右地牵着两个孩子去给李皇后请安,居然还在李皇后那边见到了连翘。
一年前她被李皇后送出了宫,据说是配了个好人家,李皇后还给了她一份不薄的陪嫁。
听着应当过得也是不差的。
但是宋瑶这次时隔一年再见到连翘,一眼看过去差点没认不出她来。
连翘梳着巾帼发髻,发髻上簪着一支银簪,身穿着一件细布褙子,下面是一条颜色素淡的马面裙。无论是首饰还是衣饰,自然是不能和她从前穿戴的相提并论。
而变化更大的,是连翘的面容居然在这短短一年的时间内看着苍老了好几分,神情也不似从前那般灵动,反而显得有几分呆滞,原本不逊宋瑶的姿色再也不复存在了。
宋瑶认出了她来,一边给李皇后福身行礼,一边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连翘姑娘来了啊,我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李皇后笑着让她免礼,然后招呼安安和怀远到她身边坐着,对她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连翘刚刚怀上,民间的大夫医术浅薄,说她这胎可能保不住。本宫想着她到底在我这里长大的,就喊她进宫来让太医给她瞧瞧,开两幅汤药回去吃。”
连翘苦笑了一下,对着宋瑶行礼:“民妇见过宋侧妃。”
宋瑶就坐在李皇后身旁,面不改色地受了她这个礼。她觉得今天的事情也一点也不像巧合。
李皇后知道她和连翘不和,今天又是她提前入宫来的日子,怎么就这么好两个人也遇见了。大概还是李皇后的刻意安排。
当然了,李皇后的心思也挺好理解的。她虽然把连翘送出了宫嫁人,对她却到底还是念着几分旧情。
现在楚承昭锋芒正盛,宋瑶的地位当然也跟着跟进了一步。
李皇后这是担心上位之后的宋瑶还念着两人之间的旧怨,想要从中调停呢——毕竟以宋瑶现在的地位来说,要按死嫁到普通百姓家的连翘,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甚至连一句话都不用,只要放出消息,连翘嫁过去的那家人估计也要吓得把她给休了。
宋瑶之前还是真的挺膈应连翘的,但是可能是真的如今她的眼界也跟着打开了,再看见她心里也没有半点不舒服了。
所以宋瑶也没为难她,受完她的礼就说她现在身子重,给她看了座。
后头李皇后和两个孩子说了会儿话,看他们坐了好一会儿马车进宫来也累了,就让人把他们带下去睡觉。
等两个孩子下去了,李皇后又把话题扯到了连翘的身子上,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宋瑶也是当母亲的,应该理解怀孕和生产的辛苦和危险……
宋瑶便笑道:“娘娘的意思我都明白,过去的事就过去了,眼下连翘姑娘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才是要紧。”
李皇后对连翘使了个眼色,连翘便立刻从绣墩上起了身,跪下给宋瑶谢恩。
宋瑶笑着端起了茶盏,也没有看她。
连翘跪在下首仰着脸看她。
宋瑶的模样和从前看不出任何差别,依旧是面容姣好,神情惬意,半点也看不出是两周岁孩子的母亲。
从前的连翘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出奇,毕竟在姿容方面,她认为自己是不输宋瑶的。
但是在宫外生活了一年后,连翘此时再见到没有任何变化的宋瑶,难免自惭形秽。
多么可笑啊,一年前她还满心满眼地想着如何取代宋瑶的位置。如今却连跪在她面前求一个赔罪的机会,还得拖李皇后开口。而且她也看的出来,李皇后待宋瑶的态度也变了,变得亲密了,也变得郑重了。
她心心念念的皇孙殿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未来新帝,宋瑶未来少说也是个妃或者贵妃,甚至外头在传她很有可能是成为一国之母。所以也难怪现在连李皇后也不敢轻慢她了。
宋瑶虽然没想着和连翘计较从前的事情了,但是她到底还是不怎么喜欢心思复杂的人,很快便道:“连翘姑娘身子重,就不耽误你回家休息了。”
李皇后也转头对着连翘道:“是啊,你家里婆婆和丈夫还在等着你,趁着天色早,早些带着药出宫去吧。”
连翘郑重地给李皇后行了礼。
她知道这或许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李皇后了。
不论如何,李皇后养育她一场,还亲自出面调和她和宋瑶之间的关系,对她也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李皇后唇边的笑也淡了一些,看着她道:“你去吧,出宫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连翘动了动嘴唇,有心还想求求别的。
恰好这时候宫人进来通传说楚承昭过来了,她的话也就咽回了肚子里。
李皇后摆手让白术送连翘出去,扭过脸对着宋瑶好笑道:“承昭这孩子本宫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你这前脚刚进宫呢,他后脚就巴巴地跟过来了。怎么,把本宫当成会吃人的老虎不成?”
宋瑶捂嘴直笑,“娘娘说的哪里话,殿下最近一直在宫里,一连好几天没回府了,估摸是想孩子了。”
李皇后看破不说破,只能笑着摇了摇头。
连翘听着她们欢声笑语的,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她不由放慢了脚步,终于如愿地遇到了楚承昭。
她和白术福身行礼,楚承昭却是只瞥了她们一眼就从容地从她们身旁迈了过去。
连翘心里一阵钝痛,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她还听到楚承昭询问领路的宫人说:“这宫里哪里来的民间妇人?”
那领路的宫人不过是新调来守宫门的,还真不知道出宫了一年的连翘,所以只是茫然道:“奴才也不知道,不若奴才去问问?”
楚承昭说不必,只是叮嘱他道:“你们别小看看守宫门的职务,这关系着阖宫上下的安全。眼看着就要办宴席了,可别再放什么闲杂人等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