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我从中作梗,你该明白才是。”
崔爻说完,便又不再多言,他微微阖上了眼睛,养起了精神,未再注意秦天的神色。
而站在他身侧的秦天,原本已经渐渐平和下来的脸色却被这一句话激得面色通红。
他顿时站不住脚,来来回回在崔爻身侧走动,口中言辞激切:“我父亲从未做过那些事!是有人害他的。”
“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不会拿秦府一百多条人命作赌注的!”
崔爻闻言挣开眼睛看着秦天,沉默一瞬才道:“那若有人用秦府一百余口人命威胁他呢?他可会做出这样的事?”
崔爻说完便默默盯着秦天,秦天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愈发激动起来,不断摇头,口中重复道:“不可能!不可能!”
停滞了一瞬,他又睁大了眼睛,右手指着崔爻,反问道:“是不是你想逃跑,才故意扰乱我的思绪?”
“崔大人果然心思深沉……”为了能活命,不择手段。
秦天想起秦府那么多人丧命于崔爻之手,而他自己刚才还差点被蛊惑,心头一阵火起。
今日他一定要崔爻血债血偿,否则,他无法面对自己的父母族亲。
崔爻看着秦天一副看出真相的样子,知道他不会再信自己,便不再理会他。
崔爻此刻已经筋疲力竭,自昨夜与那些刺客酣战一场,随后他便受了伤,又到处奔波,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渗着血水,呼吸也越来越微弱困难,眼前一阵又一阵的发黑,伤口处像是有人用手绞了一把,火辣辣的刺到了心里。
崔爻深深呼出一口气,尽量不拉到伤口。
他还不想死,他想活着回京城,活着走到皇宫里,去看一眼卫长遥,去看那位三殿下。
然后,守着她。
崔爻眼皮越来越重,心里想着卫长遥,一时不察,便跌倒在草地上,晕了过去。
卫长遥在雨幕中看着崔爻一步一步往远处走去,心中复杂。
她从未想过崔爻会对她做到如此地步,将佩刀留给她防身一事更是她的意料之外,他确实对她不错。
若不是,若不是之前设计她替卫长遥和亲,她恐怕早就将他当成有过命交情的至交好友了。
两人真是出乎意料的默契,卫长遥垂眸看着手中的绣春刀想着。
鼻尖满是让心神沉静下来的沉香味,馨香又稳重,卫长遥闻着,只觉得安心。
这香不由得让她想起崔爻这个人来,他内敛又沉静。
他总是话不多。
往常只静静的站在她身边,可若是她说些什么,他总是细心考虑周全之后再斟酌着回答,一点没有平日的精明深沉。
往常被她惹急了也只是闭着嘴不再答话,就像是一个独自生着闷气的孩童,可等她再问他话时,他又会垂着眸讲出来,像是自己又消了气儿。
可最后又是一阵的沉闷,像是同自己生起了闷气,卫长遥每每看到,都暗自偷笑。
这性子,也不知是怎么养成的。
卫长遥双手抱着长刀,娇小的身子被宽大的斗篷罩得严严实实的,她一双明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崔爻离开的方向,不敢眨眼。
一直从大雨倾盆看到雨声淅沥,从黑夜看到清晨,等到日头自东升起时,她眼中还是未出现崔爻的身影。
不见那道笔直的颀长身姿……
卫长遥眨了眨眼睛,扶着树枝从树上站起来,微微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脚腕,之后便先将长刀扔下树。
啪嗒一声,长刀便掉在了树下。
随后卫长遥自己顺着树干往下滑去,等到了地上,又将长刀捡起,继续抱在怀中,往崔爻离开的方向看去。
许是过于心慌,她觉得有些热。
似乎是想起什么了,卫长遥低头将斗篷解开,不经意地看向自己的衣裳,发现一处有片血迹。
卫长遥看着那片血迹瞪大了眼睛,愣了许久。
崔爻受伤了……
不仅受伤了,昨夜他还带着她走了那么远的路,还将她抱上树,最后更是替她去将刺客引去了别处。
卫长遥抿唇,心里更是复杂。
崔爻说的一夜之期怕是哄她的,想她安心在这儿躲着,他便那么说了……
卫长遥心中懊恼,自己真是个没脑子的,就那么信了他的话。
不能再在这儿呆着了……
她咬着唇一步一步往崔爻昨夜走的方向赶去,期望能找到他的身影,可是走了一路,还是没能看见想见的人。
不知不觉走到一处青草地上,卫长遥定睛一看,发现那儿有两道明显的车辙印,再往前一步,卫长遥便看见了那一块平倒在地上的青草上沾着的血迹。
是暗红色的干涸血迹,也许是有人将他用马车带走了。
卫长遥顺着车辙印一路往北走,发现竟然到了离皇陵不远处。
她偷偷地在周围转了一圈,发现几乎没什么人在这儿,一片寂静。
“灰儿,灰儿,”卫长遥听着这声音往身后看过去,发现正是崔爻的那匹乌骓在这儿转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