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诧异地掩嘴道:“他竟看不见吗?太可怜了。”
“是啊,好可怜。”
此时俞礼正面无表情的抬脚迈过门槛,执书不在,李向又神经大条忘记提醒他,这种时候他便只能假装巧合得自食其力,避免出丑。
宫宴举办在御花园后宴请群臣的高台上,还未近前,便听到不少爽朗的笑声,平日在朝堂上针锋相对的朝臣们这会儿也放下了立场,彼此侃侃而谈,举杯畅饮,气氛正欢。
高台中央有舞女随奏乐起舞,翩若惊鸿,媚眼扫过席间众人,引得不少皇亲贵胄躁动不已。
一名姿色颇佳的舞女假意跌倒,柔若无骨地倒在独坐前排的商炽案上,歉意地道了声殿下恕罪,素手勾起酒壶,倒了杯清酒奉给商炽,美目霞光流转:“妾身先自罚一杯。”
商炽冷冷睹了眼美人,自顾自喝着自己的酒,完全没搭理她。
不少人都看着太子爷这边,因为角度问题,还以为商炽喝了舞女倒的酒,一有这先例,稍有些权势的就已经蠢蠢欲动,想要勾搭上中间起舞的那些舞女,那媚眼撩拨得他们坐立不住。
俞礼便在此时入了席,刹那间,起舞的舞女,奉菜的宫女统统都失了颜色。他眼前蒙着黑纱,但即便如此,也衬得在场尽是些庸脂俗粉,少师俞礼清贵、不可染指,一出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进京贺寿的藩王、使臣等人都纷纷问起侍从:“来者是何人?”
“该是太子少师俞明寂。”
新科状元吕韩衣原本被众人拥簇着,俞礼一来,其他人都似忘记他了一样,吕韩衣杵在那里,脸色气得铁青,凭什么俞礼一个草包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今天他就要趁此机会,让俞礼当众出丑!
端坐一隅的华服亲王侧头睹向步入席中的少师大人,握着酒杯的手指不由收紧,一旁的恭亲王妃将之收入眸底,转头看见俞礼时,露出温柔至极的笑,那笑意化入眼波中,如春水般缱绻。
“阿礼。”
俞礼听到女子的呼唤声,那是江南独有的吴侬软语,转头看去,一位身着华丽宫服的女子端坐在宴席前列,巧笑嫣然地朝他招了招手道:“到阿姐这儿来。”
那女子柳眉杏目,一双眼极为传神,端着国色天香的气质,每一举一动都大方得体,让人的目光也追随着她而变得拘谨。
这种国宴上,能坐在恭亲王身旁的,只有素来闭门不出的恭亲王妃,俞浮禾。
俞礼的嫡亲长姐。
看着她时,俞礼脑中一瞬闪过一个画面,头挽双髻的小女孩伏在桌前艰涩地学着江南水乡的腔调:“糯......叶粑......粑。”
“阿嬢阿爹次......枇杷。”
“康这儿喏。”
小女孩念着念着捂着头闷声哭了起来,出口却是京腔:“我学不会,好难,阿礼好难啊。”
桌上趴着的幼儿懵懂地看着小女孩,伸着藕臂拍了拍她的头顶,软软糯糯地:“阿......巴,阿巴。”
书中说,俞府的大小姐年幼时曾生过一场大病,哑了一年多,之后才会说话。不过这事知道的人甚少,那期间俞浮禾随孕中的母亲到乡下的别院养胎,再回本家时,已毫无异样。
李向扶着俞礼自莺莺燕燕中走到亲王的桌前,俞礼拿不准应该用什么态度对俞浮禾,正想先中规中矩地行个礼时,俞浮禾已起身拉着他坐了过去,关切道:“听闻你在金佛寺又病了,该向圣上告个假,好好呆在家中养着。”
“只是染了风寒,不碍事的。”
况且是这种转折剧情,他得亲眼看着才能放心。
俞浮禾的关怀情真意切,见俞礼确实不似传的那般病重,一颗悬了整日的心这才放下,拉着俞礼嘘寒问暖了许久,直到恭亲王咳嗽提醒,她才察觉时候已不早了。此时案桌上的荔枝已被她剥了满满一盘,指尖沾着晶莹的果汁,好看的指甲缝都染上了黑,她浑然不在意,将那盘荔枝递给俞礼,浅笑道:“阿礼,快回去吧。”
俞礼接过阿姐给他的荔枝,应了一声,由李向扶着往自己的案座走去,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端庄温柔的恭亲王妃,她也正满眼不舍地同样看着阿礼,手里紧紧拽着手绢,在俞礼回头时,却故作轻松地朝他笑了笑。
她知道他不瞎。
这个念头几乎立刻窜上俞礼心头,不过想来也正常,毕竟是他亲姐。
俞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百无聊赖地捡着果盘里剥好的荔枝吃,他的座位被安排在太子商炽的对面,隔着中间起舞的舞女,瞧见太子爷正一杯杯喝着酒,没人敢上前跟他寒暄,他那处就一个舞女歪歪扭扭地趴在旁边,正在俞礼看好戏似地以为商炽桃花运来了的时候,商炽一抬眸对上了那双黑纱后戏谑的眼。
片刻后,商炽对身边的暗卫说了句什么,那名暗卫快步离开了宴席,没一会儿,带着一群侍卫进来将那舞女架走了。
舞女吓得花容失色,不住哭喊着求饶,商炽冷漠地用帕子将她触过的地方擦了个干净,丝毫没怜惜之心。
朝臣们都见怪不怪,自个儿喝自己的,唯独俞礼眼纱下的嘴角微微抽搐,商炽这是因为他看了一眼,才叫人把舞女扔出去的?
不会吧?
俞礼觉得过于惊悚了些,小暴君什么时候这么乖了?
况且他是个瞎子,商炽应该还没发现那封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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