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郁,我定杀你
夙默野一遍遍重复,毫不掩饰心中杀意。
但他这般赤.裸裸的危险话语,并未让眼前少年情绪泛起任何波澜,他像听习惯了,只淡淡说了一句,能做到尽管来。
自己的血海深仇在对方眼里,显得那般微不足道。
夙默野急火攻心吐了口血,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用世间最怨毒的话语诅咒他。
但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看着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年,漠然拂袖离去。
正当夙默野快被绝望无力感逼疯的时候,那人不知为何停下了离开的脚步,视线移到他手上,微微睁大了眼,然后眸光落在他脸上,整个人怔了怔。
夙默野被带走了。
直到那夜在鬼楼,他亲手终结一切。你知道我等这天等多久了吗?你有杀父之仇,毁我年少时的一切!
曾经青稚面容褪去,奴印消失的青年男子,双手染血,笑得畅快癫狂,闻郁,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当时没杀了我?
他终于露出嗜血的爪牙,期待着那人露出自己期待渴望多年的表情,无论是后悔救他养虎为患,还是后悔杀他父亲,都能让夙默野兴奋不已。
但他眼前,身受重伤之人神色还是那般淡漠。
有何悔之,我行事自有思量,至于你想做什么做了什么,都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亦左右不了我任何。
刹那间,夙默野只觉多年蛰伏、精心筹划的一切变成笑话。
同三年前一样,他的万般痛苦在对方眼里,不值一提,连恨意都难入其眼。
那就请你,去死吧
身陨的那刻,那人就知道后悔了。
温热鲜血溅在夙默野脸上,在鬼楼阴风中,逐渐变凉。
你知道我日日被梦魇缠身,被折磨的痛苦不堪,他缓缓蹲下.身,看着灵力消散的青年,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闻郁,陨星谷的那一剑,你会有半分犹豫吗?
即将身陨的青年眸光涣散,虚弱到极致,但好似怜悯他般,染血唇瓣强撑着动了动。
让夙默野最后听到了答案。
......不会。
近乎趴伏在地以凑近耳朵的夙默野,听到回答后,怔了怔,随后英俊面容变得扭曲,癫狂似的大笑起来。
他手中利剑深了数分,加快了对方生命流逝,闻郁,你真真是世上心肠最冷最硬之人,时至今日,我仍在犹豫不决,你却是果断!
你有心中道义,那我呢?我呢?
夙默野双目猩红。
你就这样半分犹豫都没有地选择牺牲我?三年!我在你身边待了三年!即便是条狗也该有感情了!闻郁,你当真这般无情无心?
被唤作闻郁的青年,视线已看不清楚,仅模模糊糊看到一双眼里泛红的水光流动。
像要哭了一样。
我说过,无论是你还是其他人,于我而言,
青年疲倦地阖眼,感受神魂一点点破碎,伴着腥血,嘴里吐出最后一句,爱恨随意,生死无话
夙默野在那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想放肆大笑,但看着彻底没了气息的青年,怎么也笑不出来。
为何会有闻郁这般人,无情的清清楚楚,坏的坦坦荡荡。
大仇一招得报,夙默野以为终于解脱了,不会再夜夜困在梦魇中。
但十年过去。
他越陷越深,甚至连现实与幻境都开始分不清了。
石室内,倚坐靠墙的身影独坐良久,待体内狂躁的灵力恢复如常,夙默野抬起低埋的头,若无其事起身,转了转骨戒出门。
殿外,手持玉简的属下仍在等候。
第34章
殿主,九罗传回消息,符比决赛是灵宗南独伊与天宗闻秋时。暗卫奉上卷轴。
符道大比是符界的大事,却与他们森罗殿没什么干系,往日无人在意,此次涉及天篆笔,才密切关注,一直向殿主禀报近况。
夙默野用锦帕将手中血迹擦干,接过卷轴,刚赶到揽月城的暗卫九罗写得极为详细。
夙默野看着闻秋时这个陌生的名字,在汇报中出现过多次,九罗将闻秋时在半决赛的表现描绘得光芒万丈,震惊四座,看样子完全被其折服了。
夙默野对这些吹捧内容一扫而过,并无兴致,见过皓月之力,萤火之光便难以入眼。
夙默野冷峻面容不见波澜,直到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与其掺合在一起,才微眯起眼。
楚柏月?
夙默野最初知晓楚柏月的时候,是在闻郁身边,彼时楚柏月尚不是楚家家主,他时常看到闻郁与其传信,不过后来次数越来越少了。
夙默野对突然名声大噪的天宗长老并不感兴趣,但楚柏月不同,打了多年交道,他知此人并非表面的光风霁月,其实城府极深,一举一动必是深思熟虑后,不会留给人半点破绽。
但今日传回的消息,却十分有趣。
九罗写道闻秋时用完燎原符后,下台便晕了,楚柏月第一时间赶到将人带回房间,在里面照顾了许久,直到闻秋时醒来后又将人带回赛场。
楚柏月与闻秋时有何关系?
交给殿主的卷轴,必是斟词酌句,简洁明了。
故而初赛时关于楚柏月与闻秋时的流言蜚语,并未被写在卷轴里,当时在揽月城的暗卫只写了半决赛名单。
夙默野身为一殿之主,没有闲暇听那些茶余饭后的闲谈,对当年天宗闻长老闹得沸沸扬扬之事所知甚少。
此时被问起,刚从揽月城回来的暗卫见殿主对两人感兴趣的样子,不由出了身冷汗,从南绮罗受伤开始解释,听到后半段,夙默野握卷轴的手一紧,从高座走下,为何不与我来报?
暗卫听到怒意,惊慌失措跪到地上,殿主息怒,属下当时.....
砰!
话未说完,身影摔出殿外,殿内夙默野化作一团黑雾消失。
*
立在问道山顶,可窥探一二的圣宫,世间发生各类的大事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北域主书案上。
紫金香炉吐着袅袅轻烟,室内一片寂静。
书案左右两边,堆积着厚重的折子。
坐在案前的华冠男子,斜支着头,俊眉下的眼眸半阖不阖,一只手搭在奏帖上,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近日鬼楼有异动,魑魅魍魉逃出结界祸害四方,负责镇守的北域修士死伤大半,急需支援,这节骨眼上,以天熙城为首的大城池,却不安分起来。
圣宫内外,皆是居心叵测之人。
郁沉炎面露倦色,眼底泛着淡淡青晕,在凝神熏香的环绕下,恍然间睡了过去。
这时,门外传来响动,域主,揽月城来报!
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年轻域主,有着严重的起床气,听到响动,迷迷糊糊睁开眼,俊容满是不耐。
他强抑制住怒意,侧过头,对着空荡荡的地方含混不清道:阿闻,交给你来处理好不好?
话音落下,室内寂静一瞬。
郁沉炎怔了怔,看着身旁的空荡寂寥,缓缓沉下脸,片刻,书案上的众多折子被一把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