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无涯把正事抛到脑后,抬手祭出一件银光闪闪的塔器,我瞧你在外历练几年,都忘了自己是谁。
银色光芒洒在顾末泽微白的脸庞,他下颌线紧绷,不由自主回忆起往日被光在里面的场景。
在那塔里一片漆黑,周围死寂,感觉不到时间流逝,顾末泽幼年因犯错被关在里面,怎么认错哭喊都出不来,外界一日,他在里面却好似过了十年二十年。
此后,他又被关了好几次,发现纵有强大的灵力依旧逃不出银塔。
以至于他如今看到这银塔,便不自觉产生恐惧。
闻秋时手腕被捏得生疼,低头瞅了眼顾末泽发白的修长指节。
原著里,景无涯知道顾末泽魔君之子的身份后,虽留下他一命,但为了防止以后无人能制服长大后的顾末泽,特意在顾末泽小时候给他埋下了一个阴影。
以致于让顾末泽看到法器银塔,就会下意识害怕。
你师叔?还假意护起来了?旁人不知你真面目,我可知晓,
景无涯目光如炬,视线越过顾末泽肩膀,落在被他拉到在身后的闻秋时,一副完全信任顾末泽的模样。
景无涯心下微沉,用看穿一切的眼光望向顾末泽,何时发现他身份的?竟然敢趁我不知的时候,肆意妄为,给我收起你那些心思,不然我定用这银塔将你关个千百年!
听到他的威胁,顾末泽脸色白了几分,眉眼浮现阴郁之色,死死盯着面前的男子。
他情绪变得压抑至极,好似一瞬间,回到了儿时被关在漆黑塔里,四处是壁,撞的他头破血流,也寻不到出路的惊惶时候。
这时,身后有人拽了下他衣袖。
他骗你的。
闻秋时清越嗓音响起,透着几分忍俊不禁。
即使顾末泽不知话中何意,但绷紧到发疼的神经,听到闻秋时的声音逐渐放松下来,随后听到他说:这银塔其实是个.......
闻郁!一声慌喝骤然响起。
景无涯脸色大变,匆忙打断后,砰的一掌拍在石桌上,闭嘴,你答应过我,不会暴露银塔秘密!
闻秋时面露愕然。
又来一个唤他闻郁的人,他和闻郁到底哪像了,何况.......
闻秋时眸光一转,想起景无涯从见面便做出的奇怪举动,恍然大悟。
景无涯发现这身体换了个神魂,但不知为何以为他是闻郁,故而,并未将他当作夺舍的邪祟。
闻秋时眨眨眼,本欲反驳的话到了嘴边,把那句我不是闻郁的解释咽了回去。
不说就不说,不过,闻秋时从顾末泽身后斜探出脑袋,挑眉看向前方男子,别吓唬我小师侄。
什么小师侄?呸!你昏头了!景无涯气笑了,你知不知道他是......
魔君之子到了嘴边,景无涯看了看顾末泽低垂的眉眼,神情复杂地咽了回去,转而道:叫得这般亲近,别告诉我你真把他当师侄了。
世人皆知,魔君夙夜死于闻郁之手,明知自己是顾末泽的杀父仇人,还敢护着顾末泽,不怕惹火烧身。
景无涯深深望了眼闻秋时,想起初见时。
那年楚老族长大寿,宴请四方,广邀天下修士前来赴宴。
楚氏一族极为看重颜面,那些古板的老家伙还尤其狭隘小气,若收到请帖不来,抑或来得不是掌权的那人,就会被视作瞧不起楚家,以后少不了被使绊子。
但北域与天宗是例外,圣尊和仙君请是请不来的,景无涯这个天宗大弟子到来,已足够给他楚老族长面子,而被北域那边,少域主郁沉炎意外到来,更是令楚家上下惊喜不已。
宴席其实十分无聊,全场是司仪不间断地宣哪个仙门送来贺礼,送的是什么奇珍异宝。
景无涯险些打起瞌睡,直到对面传来少年吵闹声。
身为座上宾的郁沉炎,金缎绑发,一身夺人眼目的华贵衣裳,尚且青稚的五官已浮现出圣尊些许轮廓,不难看出以后英俊模样。
他身上凝聚了全场最多的眸光,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换个其他十二三岁的小少年,或许如坐针毡,但郁沉炎大概从小习惯了瞩目,没有任何不适。
他兀自端坐,唇角噙起淡淡微笑,让人除了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不出脸上任何情绪。
圣尊之子,加上不出所料会成为下任北域主,这些身份足以人趋之若鹜。
自郁沉炎现身就有不少人怀揣着心思靠近,欲结识一二,然而每当这时候,郁沉炎眼神会瞬间锋锐,唇角淡笑也变得如嘲讽一般,即使是坐着抬头望,也宛如高高在上的俯视。
加上身后一脸冷厉的侍从,让人不寒而栗,走到面前酒盏也举不起来,只能狼狈退去。
郁沉炎独坐一端,如天潢贵胄般,直到一只玉白的手伸向他盘中的葡萄。
来的是个少年,青丝披肩,眉眼在璀璨灯火照耀下,精致而漂亮,他拎起一串葡萄,随手摘下一颗往嘴里抛,边吃边坐下身。
去哪了,让我陪你来参加宴席,自己跑的没影了,郁沉炎哼了声,兴师问罪地朝少年望去。
看清对方模样,他愣了下。
郁沉炎眼底笑意消失,怒声质问:闻郁!衣服呢?我给你准备的衣服呢?刚出去一会儿,怎么就弄成这幅模样了?!
景无涯听到闻郁两字,想起近来在北域名声很响,不由多看了两眼。
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低垂眼帘,兀自端坐吃葡萄的时候,俊眉淡唇,整个人如遗世独立的青莲,一派清冷。
但等他抬起头,桃花般灼人的眼眸露了出来,原本伪装似的清冷气质烟消云散,没了疏离感,反而变得无时无刻不在吸引人靠近。
名叫闻郁的少年,身上衣服破旧得仿佛刚从泥沼里出来,又在荆棘里打了个滚,衣袍破破烂烂,衣襟沾了血和污泥,袖口被划破,露出底下雪白的手臂。
不过虽然衣着邋邋遢遢,他本人却不见丝毫狼狈。
郁沉炎发现衣上斑斑血迹后,未完全长开的眉头拧起,砰地怒拍了下茶几。
全场一寂,目光齐聚过去,司仪宣声也堵在了嘴里。
谁这么大的狗胆欺负你?怎么还有血?郁沉炎眼眸倒映出血迹,看着身旁衣袍染血的少年,不愉快的回忆被勾起,怒色充斥在他眉宇间。
问完后,他冷眼扫视周遭,恶狠狠的模样像是要把伤害少年的人揪出来活剥了。
郁沉炎抬起手,示意身后的侍从,刚准备启唇下令,嘴里被塞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