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末泽一指按在闻秋时后颈,眸中倒映出青莲,和几不可闻的红色魂印。
指尖一颤:师叔,
闻秋时支吾了声,朝他点点头。
这小娃娃是谁?闻秋时尚抱着顾末泽,头上丸子被拨了下。
贾棠见锦衣小娃没被顾末泽推开,暗自称奇,上前打量一番,曲起指头,弹了弹对方扎起的头发。
弹完后,他看到闻秋时捂着丸子,回头用乌黑眼睛瞪他,小脸蛋小嘴巴,唇红齿白,生得可爱。
贾棠伸出手,打算摸了摸头,半路被顾末泽拍开:莫碰师叔。
贾棠一顿,眼睛蓦然瞪得又大又亮,夜里凉气不住往嘴里灌,好半晌,收回僵硬的手,瞅了瞅朝他挑眉的孩童:......徒、徒儿失礼了,师父恕罪!
闻秋时收回视线,松开捂着丸子的手。
右边发带散了,浅色发丝垂了下来,他举起两只小手捣鼓半晌,没能束起。
顾末泽见状:我来吧,
闻秋时一脸惊喜,扎丸子都能行,还有什么是小师侄不会的?
闻秋时乖乖把脑袋伸了过去,一动不动,随后在贾棠噗哈哈,像坨......的笑中,缩回脖颈,准备摸出铜镜时,发带被僵硬抿着唇角的顾末泽解开。
师叔披发就好看。
闻秋时心领神会,把左边的丸子也解开了,披着细软发丝,斜眸瞥向放肆大笑的贾棠。
罪魁祸首,为何笑得这般欢。
贾棠一顿,正努力憋笑,被人从后面打了下:你又是谁,还不快给我让开!
被贾棠隔在一旁的楚天麒怒火中烧,眼瞧灯笼被闻秋时捡起,那麒麟吊坠还在对方腰间晃荡,他挣脱阻拦的侍从,一拳打在挡在前面的贾棠身上。
他力气不小,真给贾棠打疼了。
贾棠回身,挽起袖子正要教训,楚天麒瞧见他,愣了下:诶,棠哥哥。
贾棠眯眼一瞧,发现是楚天麟胞弟,没等他做出反应,楚天麒拽住他衣袖:棠哥哥你来的正好,我要这灯笼,还有这兽坠,你快给我抢过来!
贾棠默了瞬 ,一巴掌呼在他脑门上,拍得楚天麒痛叫了声:快给......这位小弟弟道歉!你是恶霸吗?!
楚天麒捂着头,含泪怒道:我不喜欢你了!
他扭过身,对那些好似没发现他挨打的侍从道:你们今天傻了吗?我要灯笼!要麒麟!速速给我抢过来!
他身后的侍从默不作声,为首之人低着头,眸光往旁侧瞥了下,有所示意。
楚天麒拧眉望去。
街道人流中,一个白衣身影握着热腾腾的炒栗子,目光朝这边往来,不知看了多久。
楚天麒静了下,露出些许畏惧,但很快硬着脖子哼了声。
他是宗家嫡系小少爷,若非他爹太废,那些伯伯叔叔在除魔大战中死的死伤的伤,坐上家主之位的该是他们,哪轮得到楚柏月这分家子弟抢去,如今骑在宗家身上作威作福。
不过哼哼归哼哼,他与其他楚家人一样,心底十分敬畏柏月家主,见其穿过人流走来,脚底抹油似的,丢下侍从一溜烟跑了。
闻秋时怀里多了袋板栗,楚柏月道:亥时来寻我,我带你去见古古。
闻秋时点点头,楚柏月很快走了,留下一桌饭菜。
贾棠嗅着香味,边抄起筷子扒饭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师父,你不知道我以为你死后,哭得多伤心,每日对着你留给我的灵符以泪洗面,你交给我的功课我也一个没拉下。你不知道顾兄来找我寻你时,我有多高兴,简直高兴得跳起来了,别看我现在只顾着吃饭,其实心里头......
头字落下,贾棠一扭头,发现不知何时,饭桌前只剩他一人了。
师父!!!
闻秋时打了个喷嚏,一手提着红灯笼,一手被顾末泽拉着走在夜市间,走着走着,微微张嘴,吃下一个香软板栗。
顾末泽:师叔这灵身如何?
难受,闻秋时低着头,幽幽一叹,抬起乌黑眼睛,你可能不信,这灵身其实是个老祖宗,但就是长不大。顾末泽一默:总有解决的法子,何况,至少是人身。
闻秋时苦中作乐的想,确实如此。
两人在夜市逛了没一会儿,板栗吃得差不多了,亥时到了。
顾末泽不便出现在楚家,将红色魂铃系在闻秋时脖颈上后,低声道:等师叔看完灵兽后,我便来寻师叔。
闻秋时点头,迈起小步子去书房寻楚柏月。
*
夜风中,一池青莲摇曳。
月色倒映在池内,空中飘散着淡淡清香。
祭坛就在水下。从书房出来,闻秋时被带到水池边,楚柏月抬手布下结界,率先入水,半身浸在池中,雪白袖袍浮在泛起波澜的水面。
闻秋时估摸了下水深,吸了吸气,立在岸边打算纵身跃下。
楚柏月双手落在他胳肢窝,将岸边的小身影抱起:走了。
闻秋时挣扎无果,被池面倒映的璨然月色扎了扎眼,一阖眼,哗啦啦的水声在耳边响起。
楚柏月一手抱着他,一手拨开水中杂物,潜入池底。
闻秋时揪住身前衣襟,屏住呼吸,不一会儿,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四周水流褪去。
闻秋时喘了口气。
楚柏月侧眸望了眼搭在肩上的脑袋,将湿漉漉的人放在地面,抬手落在他头顶。
闻秋时感到些许暖意,湿润的发丝衣袍很快干了。
这地方是一间水底石室,中央立着圆坛,幽幽火色在坛内燃烧,火焰里,一个小小的虚影若隐若现。
闻秋时走到坛边,盯着忽然展翅雀跃的虚影,又望向坛底复杂咒纹,咒纹上铺了层鲜红色泽,燃烧的火焰源头正是这层鲜红。
这般祭祀了多久,
十一年,
幽光落在楚柏月温润如玉的脸庞,他望着坛内虚影,神色露出些许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