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秋时像陷入梦境,一梦十年。
看着顾末泽一路跌跌撞撞,在坎坷中渐渐长大
学堂外偷学认字,在水潭边,食指沾水,第一次写字,歪歪扭扭写下天礼给他看。
第一次尝到蜜饯的味道,把剩下半块用小帕子包着藏在怀里,半夜想拿出来舔一舔时,发现丢了,红着眼眶难过了一夜。
后山疯师叔拔剑乱砍时,吓得躲在干柴后蜷缩着小身躯,被发现强行拽出时脸色雪白,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疼的全身发抖,也没流过泪,倔强地红着眼眶:这种坏人,我才不会怕他呢,才不要为了他动魔珠......动了,我就也是坏人......天礼......会离开我吧。
......原来你是北域符主,电闪雷鸣,全身淋湿的少年双眸猩红,头一次释放出伏魂珠的力量,戾气横生,像被逼到绝境的凶猛野兽,不管你是谁,什么身份,以后都只能是我的天礼,我的,我的......
固执地重复。
不知这话在心底埋藏了多久,才会在第一次说出口时,就带着至死不渝的疯狂。
闻秋时沉浸在回忆里,一年又一年,浑然不知外界天地变了样。
*
入城一条大道上,座落着间茶肆。
晌午时候,一群带着大小包裹,风尘仆仆的持剑修士耐不住酷热,在茶肆歇息。
几碗凉茶下肚,望着外面猛烈阳光,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妈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揽月城昨日也被攻破,遥想当年北域何等盛况风光,如今连这最后一座城都未守住,听说连北域主郁奇都被俘虏了,真是无用!
北域能抵抗这么多年,已是底蕴强大了,你看南岭,坟头草都人高了!若非楚柏阳家主及时带走大批楚家人加入仙盟,楚氏怕是要灭族了!更别提那森罗殿了,遍地森森白骨!
弹指七年,彼时谁能想到今日局面,沧海桑田,乱世我等命如草芥!
幸而以天宗为首的几大仙门尚在,合力御敌,组成天下有志之士皆可加入的仙盟,可供我等投靠!
唉,仙盟也不过负隅顽抗罢了,你瞧如今这天下,谁能与邪、邪帝那大魔头有一战之力!别忘了当年那几位何等人物,至今仍被困在修罗结界内,不知死活!
苍天若是有眼,何时能睁开看看这流血漂杵、尸骨成山的修真界!不归降邪帝者,杀无赦,归降者,亦难逃行尸走肉的命运,横竖都是死,除了不断地逃,没有半点活路,这残暴的统治,何时能终结......
一语落,整座茶肆里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终结?
痴人说梦。
各位看官听我一言,
茶肆角落里,一个灰头土脸的布衣人清清嗓子,用竹筷敲着桌沿。
有道是逢七必变,今年已是第七个年头,该有人出来拨乱反正了,老夫瞧各位都是有大机缘的人,熬过了这场浩劫,好日子在后面呢。
我生平最讨厌算命的,赶紧滚。
误会,布衣人一拱手,老夫是说书人。
我生平第二讨厌说书的,都是满口胡言。
布衣人:老夫虽本着职业道德喜欢夸大,但从不胡言,新秩序的诞生必定伴随着旧秩序的毁灭,在这阶段,死、活都是命数,诸位活到现在显然命都不薄,等新秩序诞生,受到福泽,说不定还会谢谢顾帝掀起的这场浩劫。
越说越可笑,一人呸了口,撸起袖子作势走去,谢谢?我门派上下几百人尽葬身魔兵之手,我日日夜夜恨己无能,没法杀进不归城,除去那大魔头,他的罪恶罄竹难书,必遭天谴!
等等,顾帝?莫非也是邪帝追随者,不归城的人!快!抓住他!
布衣老者一口茶没饮完,喊了声冤枉,留下茶钱逃了。
第90章
不归城,曾是穷狱门后的极苦之境,七年时间,从原本荒芜之景变成繁华城池,晌午外界烈日炎炎,不归城一如既往弥漫着阴冷气息,无四季更替,无白昼变化。
城内街道两侧悬着各色照明的灯笼,人流熙攘,与寻常集市瞧着并无二样。
午后街上发生些许骚乱,好在很快得到解决。
打扰了诸位,我家的两个护卫跑出来了,锦衣男子左右两手各拖着一人,在一群戴着冷铁面具的人注视下,笑吟吟将两人拖入天地阁里。
统领,就这么?
无妨,禀报主上便是。
房门在身后合上,贾棠给受伤的两人挨个喂下丹药,转身倒了杯茶,端着热茶蹲在地上,不紧不慢地饮了口后,凉飕飕道:你们是不是有毛病,大老远从仙盟来不归城送死,嗯?
贾棠不客气地拍拍其中一人的额头:说你呢,楚柏阳。
楚柏阳怒目而视:要你管,我与盟主来此,是来救兄长的!
谁又在叫萌萌,南独伊捂着胸口坐起身,耳边一只肥白的小虫弹出脑袋,脸腮红彤彤,叫萌萌就好了,不用叫萌主。
南独伊受伤,咳了声:没叫你,叫我呢。
幸好仙盟有牧清元,贾棠看着两人,感叹了句,你们没告诉他,擅自行动了吗。
楚柏阳:我们找到破解修罗结界的方法了,牧清元要从长计议,我等不了。
南独伊补了句:我也等不了。
若能从结界救出楚柏月、郁沉炎等人,便有人能替代他当盟主,皆大欢喜。
贾棠沉默一瞬:你们说的方法,是玄武令吗?
楚柏阳脸色瞬变,与南独伊面面相觑:仙盟有内鬼。
铮!
寒剑出鞘,指着贾棠。
你敢告诉顾末泽,莫怪我不念昔日情分!
贾棠面无表情拨走剑:本就是他随手抛出的诱饵,你们上当了。
楚柏阳脸色变幻不定,一时不知该不该信。
贾棠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饮完茶,起身道:不管你们怎么混进城的,想做什么,赶紧回去。
楚柏阳眼神晦暗,冷声道:回去做甚,此番我若救不出兄长,便与顾末泽同归于尽。
贾棠:到时死的只有你。
楚柏阳:那也比苟且偷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