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故一踏进屋,便被眼前的情形吓得脸色煞白。
两个工匠,一个躺在桌案上,人好似已经陷入昏迷,右小腿血肉模糊,鲜血已经将桌案染红,甚至还滴到地上;一个捂着左手坐在一旁,呆愣愣地望着伤到腿的同僚,也不知在想什么。
太医一进来就忙活开来,先是去替那位躺着的把了把脉,然后打开药箱,往伤者嘴里塞了颗药丸,又取出小刀、纱布、烈酒等物,熟练地替他包扎起来。
温知故走到那位手受伤的工匠前,温声道:“我瞧瞧你的手。”
这工匠是个年轻人,看着年纪只有二十上下,他听到声音表情木然地转头,见温知故欲捧起他的手,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这位年轻的女官老爷他知晓,是太傅家的千金,他这种小老百姓,怎能受得起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如此对待?
温知故微微一笑,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道:“我不怕的,小时候经常上树掏鸟窝,受伤是家常便饭。”
她说得轻描淡写,年轻工匠将信将疑,但没再拒绝。
温知故把他裹在伤口上已经染成红色的布条揭开,看到伤口时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伤口恰好在手背,皮肉被炸开,已经见到里面白森森的骨头。
年轻工匠大概是注意她表情发生了变化,又往后缩了缩手。
温知故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问道:“疼吗?”
年轻工匠点点头,又摇摇头。
温知故望了一眼太医,他还在忙着替伤了腿的工匠包扎,便从他药箱里取了纱布,替年轻工匠擦拭手上的血。
年轻工匠一直木然的脸终于有了别的表情,他猛地抽回手,满脸惶恐不安。
温知故笑了笑,安抚他道:“不妨事,我家丫鬟陪我玩时受伤,也是我替她清理伤口的。”
年轻工匠把左手放到背后,轻轻摇了摇头。
温知故也不坚持,把手里的纱布递给在一旁的监工:“你先帮他清理下血迹。”
监工是个面相颇为凶恶的中年人,两道眉毛又浓又粗,听到温知故让他给工匠擦血迹,眉梢挑得高高的。
温知故俏脸一板,冷声道:“怎么?嫌脏?”
监工的视线下移,落在那块纱布上,方才温知故已经用它擦了一点血,纱布上已经沾了些许血迹,温知故的手指也沾了些,红色的血迹在她白皙的手上异常显眼。
上峰都不嫌脏,他哪里敢嫌弃?
监工讪笑:“我一个大老爷们,没做过这种事,怕做不好。”
温知故没说话,目光冷冷地往太医身上扫了扫。
监工没得话说了,悻悻地接过纱布。
年轻工匠傻呆呆地看着向来对他们凶神恶煞的监工低眉顺眼地拿着纱布替他擦拭,一时竟忘了躲避。
这一幕,落到一直在门口朝里面张望的工匠们眼里,脸上的义愤填膺逐渐消失。
他们气愤,是因为监工的态度一直强横,即使工友受了伤,也只是云淡风轻地叫人把工人抬到屋里,然后才安排人去请大夫。
工部是配备有大夫的,工匠们日常受伤都是由工部的大夫来处理,但是现在工友的伤势这么严重,那位只会洒点金疮药包点纱布的大夫顶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