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铖正坐在西厢房门口,晌午发生的事情,他捋了个七七八八。
那王半仙儿说他是十世恶鬼转世的话,别说谭秀珠笃信,其实就连司铖自己也是半信半疑。
且不提他那个从没有见过面的父亲,单只说他母亲……他从小到大给他母亲惹来的祸事不算少。
等到他好不容易懂事了一些,还没来得及孝顺母亲,她就因为一场风寒没了性命。
再然后,他的日子能好嘛!
和乞丐打过架,同恶狗抢过食,最要命的一次还不是前些日子的枪伤,而是他在城外的土地庙遭遇了一群恶狗。
那些个恶狗都有一双如狼一般凶狠的眼睛。
那一次,得亏了他当机立断,倒了土地庙的香油,点燃了木棍,连烧带打,敲死了第一头朝他扑上来的恶狗,吓退了其他狗,要不然他早就被那些狗给生撕了。
往事是不能回首。若不是十世恶鬼转世投胎,也难有如此悲催的命运。
不过,王半仙儿挨得那顿打,还是让他心里痛快至极。
苏家的婶婶说要放他的血时,委屈、不甘统统都被该死的义不容辞给压了下去。
那会儿他只想,大不了一命换一命,好还清了欠人的人情。
正胡思乱想间,司铖眼见着从屋子里溜出来一个穿着碎花褂子的小团子。
那团子是真圆,圆圆的小脸,圆圆的眼睛,就连身子也是圆圆的。
兴许是身量还没张开,苏雪桐的圆润会让人联想到的词语是可爱,而不是粗壮。
别看团子是乡下姑娘,可她那打扮,虽比不上城里的大家小姐,却比得上那些个小家碧玉。
他娘便是那种小家碧玉,说话温柔,为人和善。不像苏家的婶婶,整个一不讲理的乡野泼妇。
司铖跟着母亲学过几年的字,读的圣贤书不多,却学会了穷酸文人的坏毛病,眼高于顶。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团子长的像个软软糯糯的青糍团子,却被她娘给教坏了。
司铖心里想着反正她也看不见自己,索性就往她跟前去了去。
他心里仍旧觉得狐疑,她当真看不见了?
苏雪桐睡了三天,饿的要死,原本是想摸进厨房,找些吃的。可她一出正屋的门,就看见了西厢房门口沉思的小变态。
那小变态不知想做什么,居然直直地朝她走了过来。
做戏还得做全套。
苏雪桐个小戏精,一眼不眨地瞪着小变态靠近了自己,心里有些窃喜。
自己也就是英明神武地装瞎吓那个王半仙儿,没想到歪打正着。
她琢磨着,就算小变态因为先前的种种对她防备至深,也会在“瞎子”的面前卸下防备…的吧!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苏雪桐仰着脸,睁大了眼睛,忽然也朝司铖的方向直愣愣走去。
司铖起初吓了一跳,转念便又想起了她方才在西厢房里说的什么红云,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就是这时,苏雪桐伸出了手,向司铖抓去。
司铖闪身一让,灵活地躲避。
苏雪桐却玩心大起,调转了身子,再次朝他的方向抓去。
如此几次,苏雪桐成功将司铖逼到了墙角。
秋日的太阳也能照的人懒洋洋的。
来了这几日,苏雪桐总是会忘记自己现在的年纪,她斜睨着眼前的少年,心想着这也就是个还没到变身期的熊孩子。
苏雪桐踮了踮脚尖,对准了他的脸,使劲儿捏了下去。
司铖的脸唰就红了,男人的脸,女人哪能随便摸。可他总觉得好似有什么地方不对,他闷声道:“你能看见我?”
苏雪桐没有回答,歪了脖子,“咦”了一声。
就是这时,谭秀珠叫了声“桐丫儿”,从正屋走了出来。
苏雪桐一把扯住了司铖的手,高兴地朝谭秀珠喊:“娘,原来那团子红云是咱们家的小叫化子!”
若是往常,司铖这么靠近苏雪桐,谭秀珠肯定又炸了。
可如今不一样了,谭秀珠的脸色固然难看,却克制住了没有发脾气,也就是揽过了苏雪桐的功夫,她语气僵硬地吩咐司铖:“往后你就跟着桐丫儿,仔细她嗑着碰着。”
谭秀珠仔细想过了,酒铺的营生不能丢,她和丈夫哪个都没有时间见天跟在闺女的后面。
家里倒是有个能使唤的人。
只不过谭秀珠的心里快别扭死了,谁又能想到靠来靠去,居然要靠上丈夫的私生子!
不过眼下也是权宜之计。
谭秀珠盯着司铖的眼睛,就像是白木河边想要偷袭他的狼。
司铖的眼睛忽闪了几下,低了低头,应声“是。”
——
白木镇不大,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没几天的功夫,就会传遍整个镇子,还传的有鼻子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