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内,小宫女悄声上前换熏香,换了一种养神的气味,皇帝倦怠地坐在龙椅,结束殿试后,便一言不发地回想殿试情形。
这谢家三子名不虚传,心下已经有了结论。
接下来的时间,侯府所有人翘首以待,然而第一个等到的好消息是谢郁离舞弊一案纯属诬陷,乃是举子中有人恶意陷害,制造流言中伤借此上位。
紧接着,圣旨下达,圣上点了谢郁离为状元,谢郁离双手接过圣旨,叩谢天恩。太监继而走向谢怀瑾,俯身恭喜他:“此外还要对谢三公子道声恭喜,圣上封了您为探花,谢家果然兰桂齐芳。”
这个结果任谁都意想不到,众人难免侧目看谢暮白的神色,他偏偏心平气和地对二位堂兄拱手:“我们家出了两位一甲进士,兄长们可得请我喝酒。”
谢怀瑾有些拘谨地拍拍谢暮白的肩头,又怕他不喜欢连忙放下,“五弟,无需气馁,待面圣后我会请圣上将这个真正的位子还给你。”
“三哥万不可这样做,科考本就是公平公开的,你如此行径等于质疑圣上不公。况且我几斤几两自己清楚,你自小随着四叔手不释卷岂是我坊间偶学可比,探花郞于你本就实至名归。”
“五弟妄自菲薄了,以为兄看来,你在殿上那一番言论,单是见地与胸襟,便是状元也做得。”
说到这,他忐忑地看了眼谢郁离,谢郁离本就知道谢怀瑾心眼明亮,不会故意挑拨,所以也点点头同意他的想法。
“好了,四叔父四叔母还等着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呢,快去吧。”谢暮白笑笑,一片风轻云淡。
等谢怀瑾走了,此时谢郁离才换上严肃的神情,“他所言不差,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登上一甲。”
“你想说什么?”谢暮白笑问。
“你是故意的,”谢郁离吸口气,将他的盘算剖析,“故意展露锋芒,故意说出那句话,从而让皇上忌惮。你是三叔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明白有条典故叫鸡肋。达到皇上挫你锐气的目地,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有时候退一步反而有更广阔的天地。”谢暮白无所谓道,从前他最想与谢郁离比上一比,而今已经小试牛刀,名词之类的反而无关紧要,“你可不要以为我这样是让着你,不论何时,你都是我的对手。”
谢郁离定定道:“想也知道你不可能会让着我,我也无需你来让。”
话不言多,谢郁离明白谢暮白心里自有盘算,“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我只提醒一句,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作聪明地将万物当做棋盘玩弄,最终反噬到自身可不好受。”他试过这滋味,当真追悔莫及。
“放心,我不是你,”谢暮白遥看云端,那里高高在上除了看不到边际的晴空一切空无,“身在局中,那就已经是棋局的一部分,谁都逃不脱,谁也逃不掉。”
“纵然如此,”谢暮白坦然道:“我也不会将她当做棋子推入其中。”
这世上,只有真心才能回报真心,在追求的真心过程中可以使些小手段让她对你关注,但决不能践踏她的真心,无论那颗心现在是对他怜悯还是当他是朋友或是平常人,不明白这个的人,从一开始就输了。
谢暮白从不怕任何人与他争,如果光明正大地能争得到算他本事,但有的人有的事是争不了的,因为选择权在那人手里,他要做的就是抓好那人的手,不要让她对自己失望。
琼林宴上,谢郁离坐在首席位,没了后顾之忧,无论真心假意,陪着的笑脸应接不暇,谢郁离应付多时早已疲惫,离开席间在宫后苑慢悠悠地行走散去酒气。
三月杨柳青绦丝丝缕缕,他站在一池清水的夹岸,柳暗花明深处,一眼灵动的眼睛躲在角落偷看。谢郁离察觉到了,对着女孩子的方向出声:“微臣等了多时,如若公主没有要事的话,下次请不要跟着微臣了。”中了进士要等待派职,谢郁离所以改口了自称。
花下一个淡蓝色衣裙的女孩子不知几时跑了出来,走起路来蹦蹦跳跳,嘟嘴道:“不要微臣微臣的了,君君臣臣那一套本公主最烦了。”
“公主是君,微臣理所应当礼敬。”
“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了?好没意思。”明昌公主原本还打算弄个小宫女的身份与之接触,如今一切落了空,不由失望。
“今日公主不来找我,郁离也会来找公主。”谢郁离微笑道。
明昌公主欣喜不已:“你来找我?”
谢郁离依旧温柔地颔首,“对,微臣找公主有话相告。”
“那你说吧,我听着。”明昌公主拍着手掌,眼底满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