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短短的一句称呼,白夫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触及往事难免心伤,不如换一个话题。她欣慰地看着儿子,“多年不见,你长大了。”
“阿娘还是如十几年前暮白见到的一样。”
白夫人摇头笑:“阿娘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样子。”
“不论阿娘是什么样子,都是我的阿娘。”
白夫人不置可否。
“对了,这是白栀。”谢暮白把白栀拉了过来。
白夫人偏头,没有接话。
知道白夫人担心什么,谢暮白没有先急着解释,而是第一时间表态:“她确实姓白,而我也是真真切切地喜欢她,与阿爹喜欢阿娘的一样。”
“没错,我是看不惯姓白的,甚至厌恶自己的姓氏,但阿娘不仅仅因为白氏对我做过的才有所不满。”白夫人深吸一口气,把她这些年的所见所闻说来。
“自从上京路中与你分散,我为了躲避劫匪被迫反方向逃到关外。也就是在这十几年里,白家做下的恶行数不胜数,为了收拢财富放高额利子钱,还联合地方官员鱼肉百姓,一旦有人想要上京告御状立时派出人手追杀,剩下的人或被利诱或被□□。”
这样的白氏,白夫人自然不相信会教导出什么好人,正所谓蛇鼠一窝,在她看来白栀做的那些只是为了谢暮白反水白家,但无从抵消白氏的罪孽。
谢暮白却置之一笑,对着白栀依旧笑容可掬,白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感情她说的谢暮白都没有放在心上。
听懂了白夫人是什么意思,谢暮白反而放下心来,他用一种认真的态度与白夫人交谈:“敦煌白氏罪不可赦,可天下姓白的并不是都背负一个家族的罪孽。”
“你是说……”白夫人还在迟疑,但紧绷的情绪陡然松开大半。
“她不是敦煌白氏的人,也没有在本家长大成人,她的父亲叫白浔,十几年前便带着女儿脱离家族,除了户帖必写原从敦煌迁徙,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那岂不是,和自己一样。白夫人心想。
草原无边无际,微风没有阻碍地东奔西顾,他们都没有再说话,白夫人率先坐下,没有再表达不满意。
可这其中最为安静的却是白棠,这种静或许用死寂形容更为合适,白栀最先发现到白棠有些反常,给白棠喂了一口水。
白棠没有抗拒,张口喝起来,她手被绑住擦不了嘴巴的水渍,于是白栀替她擦掉。
“你学过跳舞吗?”白棠问一个奇怪的问题,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是你小时候。”
“问这个做什么。”白栀疑惑。
“没什么。”白棠又不说话了。
随后她们把乌垒城的情况告诉谢暮白,谢暮白当即决定带领人回去援助,而眼前最容易调动的就是知州手底下的官员与兵力。
可对于这个想法,白棠付之冷笑:“如果你们真的想救乌垒城,最好不要找他们。”
“什么意思?”谢暮白道。
“我言尽于此。”白棠不肯多话。
看来已经有了突破口,恢复体力的白栀起身,莫名其妙地要求谢暮白弹奏一曲。
谢暮白不明所以,还是照着她的要求去做,拿出袖子里的一只短笛,曲音悠扬动听。
他吹的是一首关于边关送别的曲子,在此地流传已久,上到老下到幼都会哼上两句。
跟随节拍,白栀抬手,跟随身体记忆起舞。
白栀不时忘了节拍,舞蹈说不上精湛,可白棠听到乐声抬起头,眼眶湿润。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最幸运的一个白氏女,凭借着能力完成平常白氏女子不能胜任的任务,白棠是厌恶献媚的,尤其是白家把一个个女孩子从小集结,教她们舞蹈歌唱,只为作为美貌工具更为出色。
可在这场可以说拙劣的跳舞里,白棠终于明白,跳舞本身是美好的,错的是用舞蹈谋算的人。
她本以为,自己不需要学献媚便是最好的,可原来可以有父亲为了孩子甘愿退出名利场。
而自己的亲人那时在做什么呢?好像是三两银子把她卖给的白氏?或者是二两。
白棠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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