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的第九夜。
乌垒城都护府,下属来报守夜人员已换岗,听着繁琐而重要的一项项东西,文乐灌了一杯苦茶下肚,手指百无聊赖地敲桌案。
夜已深,下属临走时提醒文乐养精蓄锐,文乐颔首。
房屋熄灯,文乐卧床睁着双眼,明天有场硬战要打,可他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隐姓埋名多年,假如明日他要以这个身份死在这里,真的甘心么?
黑夜仿佛永无止境,待在边塞多年,文乐自己都忘了和风细雨高楼小亭是何等样貌,无时无刻感受到的都是夹杂着黄沙气息的大风。
此夜,他静听北窗风声,不知为何这种感觉与从前感受的风多了一分相似。
夜尽天明。
风岩部落派人高声传话,“时辰到了,还不开城门迎接!”
城门始终没有动静,好像整座城还在睡眠之中。
过了一刻钟,风岩人再次喊话:“我们要的东西准备好没有?剑狼首领等着晚上美酒美人设宴,如有不从,全城一人不留。”
许是觉得这样威慑不到他们,风岩人马鞭扬起,一阵马鸣呜咽,马蹄踏下振动地面。
这时,一个清润的声音才从城楼上传来,看他装束应是守城官员,风岩人不免意外,按道理来说官员要么死的死逃的逃,没想到这十日居然是这么年轻的男子戌守城关。
文乐站在城楼之上,遥遥施了一礼。
“勇士们要的所有东西已经准备好了,请勇士们过目。”
说着,文乐挥手,有人打开城门放了风岩人进来。
意料不到他的态度,风岩人将信将疑,可城门全部打开后,一行行的女子整齐有序地立在街道正中央,而道具旁边用麻袋装好了食物,每袋都装得很满,袋口的青菜几乎快要掉出来。
为防有诈,剑狼人先派两个小喽啰探路。
小喽啰步步惊心地靠近那些女子,她们都只穿着极为俭朴的衣物,比较不出谁长得出挑,女子身材高挑,更符合风岩人的审美,看起来确实是精挑细选过的。
小喽啰又一左一右往街道旁边而去,一边装的是财物,另一边是荤素,小喽啰点点头,扬手呼唤所有人进来搬东西。
“没有问题,快些进来!”
面对这么多的女人与食物,风岩人欢呼雀跃,口里哼着本族的歌谣,带动着其他人一起。
高楼上的文乐暗自皱眉。
“还不快干活!”一个小头目狠狠踢了首先唱歌的人一脚,那个人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立时闭嘴,扛起麻袋绑在马上。
另一拨人向献上的女子走去,见她们一个个都瑟缩着肩膀不敢抬头看他们,更是得意忘形。
文乐捏紧掌心,目光扫向迎门长街尽处,那里才是城池所有人的居住地,风岩人尤未知足,收拾完所有食物还要向更深的地方走近,他大斥:“那里不能去,你们答应了的!”
“呵,我们答应了又怎么样?反正今天谁都走不出这个城,你又能找谁证明呢?”首领笑文乐愚蠢。
风岩人左冲右撞,故意毁坏物品,他们骑马而行,不一会就来到居民区域。
勇武的壮士率先甩开队伍一步,不服输的立马跟上,纵马扬鞭,马蹄子刚落到一处泥土,还没走上干净的石板道,瞬间掉落深坑。
文乐还站在城楼,看到人仰马翻的一幕,一向仪态有度的他也压制不了幸灾乐祸的嘴角。
这条深坑有五人长,他下的吩咐是挖得越深越好,最好让他们根本出不来。
“姓文的,你这是什么意思?”首领拔刀,对准高处的文乐,杀意渐盛。
即使身处绝境,文乐依然不失风度,他温温和和地笑:“首领何必生气呢,我也是帮你履行合约呀,万一哪天让其他城池的知道了风岩部落的恶举,你们还怎么维持生计?”
首领反驳:“你胡说些什么!我们属于草原上最荣耀的剑狼部落,断不是其他部落可比。”
“为了烧杀抢掠无后顾之忧,风岩部落这些年没少骗人吧,真是可怜,居然要顶着别的部族名号靠他人施舍苟且偷生。”文乐讥讽。
“胡说八道,我们的部族强大又有力量,只有别人献上东西跪着求我们的份。”
“哼,一个不事生产的部族,终日靠关内的百姓辛苦劳作的食物为生,不是乞丐还是什么好东西。”
首领被激怒地咬紧牙关,刀势挥动是他常来以往的砍人习惯,但这还远远不够,文乐继续与之对话。
“剑狼族与关内百姓向来相处融洽,他们培育马种,饲养牛羊,与关内商贸交流有来有往,再看看你们,马匹牛羊都是抢的别人的,对比起来真是笑掉大牙,还好意思自称强大,我们关内的读书人把这叫做地痞无赖。”
话音落地,首领疯狂地对着马匹上的麻袋一通乱砍,最终叽叽呱呱说的是关外话,文乐听得清清楚楚,并不是剑狼部落的语言,这群人到底是谁不攻自破。
“给我把迎门大街的房屋里的人都抓出来,我倒是看看他嘴巴敢不敢再放屁。”